好戏看完了,陆九凰没那个闲情逸致再和闲昭郡主纠缠。将还倚在自己身上有些瑟瑟发抖的沈语柔推开,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闲昭郡主,似笑非笑地说:“如若没有其他事了的话,九凰就先告辞了。”
“你不许走!”闲昭郡主有些歇斯底里,她那几个侍女相视了几眼就走上来想要拦住陆九凰。
陆九凰嗤道:“倘若闲昭郡主当真认为是九凰故意陷害,那便派人去报官好了。”
“不,不许去报官!”闲昭郡主好似蓦然才发觉自己眼下的处境,扯过薄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捂好,面上流露出几分仓皇无措的神色,“谁都不能将今天发生的事声张出去!”她恼怒地瞪了沈语柔一眼,惹得沈语柔心头一跳,炎炎夏日里竟有些不寒而栗。
陆九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口,轻笑一声问:“那九凰现在可以走了么?”
闲昭郡主眼底浮现出几丝难堪,哽着声威胁陆九凰说:“你若是敢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日后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九凰可没有郡主那样的好兴致。”陆九凰话里有话的呛了回去,那两个侍女不敢再拦着她,目送她走出厢房。厢房外还杵着那么多小姐太太,方才闲昭郡主的那番话全都一字不落地听在她们的耳里,脸色都不太好看。
陆九凰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说道:“闲昭郡主的意思你们可都明白了?”
众人皆低垂着头不说话。陆九凰挥了挥手,“那今日就先散了,大家各自回府去罢。”说完就率先走出了醉琼楼。
她刚爬上马车放下帘子,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捉住了,整个人也被拉扯着落入到温暖的怀抱中。陆九凰没好气地拿手肘戳了戳身后人坚硬似铁的胸膛,“王爷的君子之礼呢?”
云淮远将脑袋埋在陆九凰颈间,鼻尖还萦绕着从少女身上传出来若有若无的幽香,不禁令人心旌摇曳。他沉着声音问:“今天晚上的这出戏,凰儿可还满意?”
陆九凰哼道:“要是王爷能粉墨登场的话,这出戏会更精彩。”
“若是本王亲自登场,凰儿岂不是要淹死在醋缸里了?”低沉如淙淙流水般的嗓音令人不自觉沦陷,陆九凰失神片刻后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又伸手摸到云淮远腰际掐了他一把,“你才爱吃醋呢!”
云淮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捉住陆九凰使坏的手轻轻捏了两下,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森然,“本王有时候恨不能将你藏在什么人都见不着的地方。”
陆九凰翻了个白眼,“王爷这是想学着先人金屋藏娇么?”
云淮远捏着她的手没吭声。陆九凰和他腻歪够了只,觉得他的胸膛就跟个大暖炉似的,让她的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那薄薄的纱衣贴在后背上很是不舒服。挣扎着从他怀里直起身来,她以手为扇,扇了会儿凉风,又伸腿拨了拨云淮远横陈在车厢里的大长腿,“没什么事你赶紧走罢,今日都见过两面了。”
云淮远又凑近过来,他那张妖孽般毫无瑕疵的俊脸在眼前放大。陆九凰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喉咙间滚动了一下,眼睛看向别处小声地嘀咕道:“有时间凑热闹没时间教我修炼内力……”
云淮远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等凰儿嫁过来以后,本王有的是时间教你。”
陆九凰拍开他的手,脸颊有些发烫。
*
回到陆府时已经是戌时末了,春梅守在陆府大门口等着陆九凰回来。听见马蹄落在石板上的哒哒声后她的瞌睡虫立刻就全跑了,迎上去将陆九凰从马车上扶了下来,霎时就打开了话匣子,“小姐,七夕灯会好玩么?”
她在陆九凰身前身后瞄了几眼,有些失望地说:“小姐怎么也没买些小玩意儿回来?不是说灯会上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嘛。”
“你小姐我可是去赴的鸿门宴,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陆九凰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
春梅双眼亮晶晶的放着光,“那小姐有没有大杀四方,扬名立万?”陆九凰特意教她认了几个字,她自己倒也争气,平常无事就翻翻书练练字,肚子里勉强有了点墨水。她又偏爱那些话本戏文,道听途说加上自己看书时的连蒙带猜,说起话来荡气回肠的跟说书人似的。
陆九凰被她逗乐了,难得和她贫了两句:“虽然没有大杀四方,但敌人自乱了阵脚,损失惨重。”
春梅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为她照明,夜风温柔地拂过黑暗中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间或还有一两只萤火虫在身边飞舞着。
走到栖梧院门口,又遇到掩月院的碧荷,是过来请陆九凰过去拜织女的。
“我家小姐往年的七夕节也都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的。”碧荷的脸庞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不清,“今年三小姐和掩月院又有了走动,所以小姐才差我来请三小姐过去一道拜织女。”
陆九凰道:“我先进去换身衣衫,一会儿就过去。”她先前出了汗,又被夜风给吹干了,这会儿内衫贴在后背上凉飕飕的。
碧荷就诶的应了一声。
陆九凰和春梅回房间里换衣衫,春梅手上忙活着嘴上也不肯闲着,“都这个时辰了还要请您过去,奴婢觉得二小姐虽然身体不好,但精神头儿却是好得不得了。”
换了件轻便的衣裙,又将身上的首饰都取了下来,陆九凰素面朝天地打了个哈欠说:“赶紧过去罢,早去早回。”
掩月院里正摆着张桌子,上至着些茶酒、水果等祭品,束着红纸的白瓷花瓶里插着几朵鲜艳的花朵,之前还放置着一个小香炉。这一切都笼罩在清凉的月色里,遥远的天边挂着一轮弯弯的上弦月。
陆九凰过来了之后,她二人边在案前焚香礼拜。拜完后就撤了香炉围坐在桌前,陆婉月给陆九凰抓了把桂圆,浅笑道:“总算是不再像往年那般寂寥无趣了。”
“若是九凰早知道姐姐一个人无聊的话,今日就带着姐姐一道出去赴宴了。”陆九凰剥了个桂圆吃进嘴里,那桂圆肉厚核小,晶莹透明且甜脆可口,她又忍不住剥了一个。
“不过那宴会也没什么好玩的,黄家的小姐和孙家的小姐都掉到江里去了,闲昭郡主又出了些事情,最后只得不欢而散。”
陆婉月单手托腮盯着陆九凰,语气有些失落,“再怎么说也比我一个人要热闹许多呢。”
“等到了明日京城中那才叫热闹呢。”陆九凰微眯起眼睛,抿唇一笑,“姐姐若是消息灵通,或许还能听着那些事乐呵乐呵。”
“我整日呆在这掩月院里,对陆府内发生的事情都知之甚少,更何况是陆府之外的事呢?”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一会儿话,直到陆婉月有些扛不住地咳嗽了起来,陆九凰这才起身告了辞。这时候天边的月亮已经躲到厚厚的云朵后面去了,瞧这架势明天应该会有一场雨吧。
七夕过后的头两天京城里还是风平浪静的。黄媛和孙楚楚落水的事儿虽然传了出去,但旁人都不知道她们之间的龃龉,只当她们是不小心才掉下去的。那两个出手相救的公子回去后也派人分别到黄府和孙府上去提亲了。
求娶孙楚楚的那位公子是京城府尹家的嫡二公子白光霁,而求娶黄媛的则是景右丞相府上的庶出少爷景飞尘。两位公子年龄相当,是相交多年、志趣相投的好友,才学亦是不分伯仲。
景飞尘虽是庶出,但他身为丞相的儿子,本身又是几位出众的,日后定然会是前途无量。黄府将嫡女嫁给相府的庶子也不算是高攀,只能说是门当户对。
但黄媛打从心底起不愿意嫁给庶子,她本就心高气傲的人,当初陆辞画嫁给二皇子做侧妃的时候黄媛就在背地里嘲笑了她许久。
如今她虽是嫁给人做正妻,却还比不上陆辞画那个做侧妃的,更无法和就要嫁给七王爷的陆九凰相提并论。
沈语柔明明就告诉过她那栏杆已经被人动过了手脚,凭什么陆九凰没有掉下去,自己却被楚楚那个蠢货给连累的要嫁给一个庶子!凭什么!
不过这件事却不曾在京城中掀起什么波澜,大家甚至将这看作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
与之相比更为轰动的便是那左丞相府上的嫡二公子南自明竟然去永昌侯府向闲昭郡主提亲。
南自明此人也算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却比一般的纨绔要聪明许多,向来欺软怕硬,做起坏事来也是手段干净利落的从来没落下什么把柄。而且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实非良配。
南自明上永昌侯府去提亲时就让人有些大跌眼镜,但更为蹊跷的是永昌侯府的人居然没有直接将南自明给打出来,而是含糊不清地说需要再考虑一段时日。
旁人问南自明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一向以疼爱女儿出名的永昌侯愿意将掌上明珠嫁给他,南自明摇头晃脑地有些自得,“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