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媛和楚楚的贴身丫鬟立刻取了衣衫来将她二人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各府的下人也将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遣散了。
幸好那英雄救美的两位公子也都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若是什么山野村夫,黄媛和楚楚哭都没地儿哭去。他们问清了黄媛和楚楚的家世表明一定会负责的之后也就告辞了。
陆九凰对这古代人的婚姻观可真是一言难尽。不就是有了那么一丁点的肢体接触么,至于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原主之前在和云万里的婚礼上险些被人侮辱,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没有被一条白绫勒死以全清白简直就是烧了高香。
所以说这个朝代里要想毁了一个女子压根就不需要取她的性命,只需坏了她的名节即可,后宅里杀人不见血的龃龉手段可真是多得去了。
那个叫楚楚的少女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有些埋怨地指着黄媛说:“都怨你!”
黄媛冷笑道:“要不是你伸手推我,我又怎么会从楼上掉下来?”她不过是在身体向后倒去的瞬间慌不择路地拽住了楚楚的衣袖而已,谁承想那栏杆断裂害得她二人都掉了下去。
明明先前她推陆九凰的时候还一点事儿都没有。黄媛目光沉沉地朝陆九凰看了过去。
楚楚红着眼眶似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若不是你口出不逊,我又怎么会伸手推你?你这般蛮横不讲理,难怪会被人退了亲。”
“明明就是你先动的手,怎么反倒说我蛮横不讲理?”冰冷的江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落,湿漉漉的头发也黏在脸庞上,虽然狼狈却依旧有几分盛气凌人,“我还不曾追究你的过失,你却想赖到我的头上,做梦!”
“好了。”有少女站出来打圆场,却是在替楚楚说话,“媛媛你就别再得理不饶人了,楚楚不也和你一起掉下去了么?”
“是啊,你之前说的那话也挺难听的,不怪楚楚气急了才伸手推了你一把。”有人附和道。
黄媛冷哼了一声,“我说的话难听,你们说的话就好听了么?”她环顾了一眼站在楚楚身边的小姐们,心冷似刀,“既然你们都认为是我的错,那便绝交好了,我黄媛交不起你们这些两面三刀的朋友!”
“媛媛你若是这般小心眼的话,那也只好如你所愿了。”那几个被她目光扫过的少女也都脸色阴沉了下来,有些生气地说道:“大家以后就不要再和你有往来了。”
黄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还是倔强地说道:“好啊,绝交就绝交!”
“我们走。”黄媛强忍着身体的颤抖对身边搀扶着她的丫鬟吩咐说,那圆脸少女先前倒是一直没吭声,这会儿才对黄媛道:“媛媛你也别太生气了,回去后好好休息罢。”
“不用你假好心。”黄媛睨了她一眼,眼底一片冰冷。
“语柔,你别管她!”先前站出来替楚楚出头的黄衫少女拉住被唤作语柔的圆脸少女,眼带不满地瞪着黄媛。
等黄府的马车走远后,陆九凰在心里感慨,这古往今来的女子其实都一样,说翻脸就翻脸,速度比翻书都还要快。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往来中还夹带着几分功利心和目的性,背后还有各自家族之间的纠葛与考量。
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活得跟人精儿似的,心眼一个比一个多。慧极必伤,难怪古代人很少有能长命百岁的。
“要不今日的宴会就先散了吧。”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有些小姐太太有无心再赏什么花灯,纷纷动了打道回府的心思。
那楚楚的确是人如其名,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眼下她那雪白的脸颊上露出些许愧疚之意,“都怪我,扰了大家的雅兴……”话说到一半眼泪就先流了下来,和她要好的少女就七嘴八舌地安慰她,场面闹哄哄的令人头大。
陆九凰虽然也是属于举双手赞成到此为止的那一派,却并不开口表态。
沈语柔温温软软地开口说道:“不论走还是不走,总该去和闲昭郡主说一声吧。这毕竟是郡主主持的宴会,咱们若是就这么走了,未免有些失礼。”她看向站在人群中并不突出的陆九凰,澄澈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言语恳切地说:“还请惊华郡主带我们一起去跟闲昭郡主告别吧。”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落在陆九凰身上。
陆九凰扬起唇角露出得体的笑,“那就一道过去罢。可有闲昭郡主身边的侍女带路?”
方才陆九凰已经让人去请过闲昭郡主了,她不肯来,又想着法儿地要陆九凰过去,肯定是设好了套准备陆九凰自个儿钻进去呢。想到宴会前云淮远说的今晚还有一出好戏要上演,可这落水的戏码还真算不得是出好戏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陆九凰倒要看看令人退避三舍的闲昭郡主究竟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走到闲昭郡主小憩的厢房门口。闲昭郡主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女竟然都守在门口,没有一人在里面服侍她。见到陆九凰领着诸位宾客过来,那为首的大丫鬟脸上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慌乱,将人拦下来之后目光闪躲着不敢与人对视,“郡主正在里面休息,不方便见客。”
跟在陆九凰身后的沈语柔对着她温柔一笑,“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打扰了,还请姑娘代为转告一声便可。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其余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诸位小姐还请再等片刻,我们家郡主一会儿就来主持拜织女仪式。”那丫鬟努力想要安抚大家,话音刚落就听到她身后的厢房里传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赫然是闲昭郡主的声音。守在门口的侍女也再顾不得其他,打开门冲了进去。
陆九凰身后的众人皆是神色一凛,有些面面相觑——这个七夕可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陆九凰朝里面瞥了一眼,隐约瞧见一个****着上身的男子从床上仓皇地摔了下来,手里捧着衣衫连滚带爬地想往外跑,却被冲进去的侍女给拦了下来。
显然不止陆九凰一人瞧见了那道人影,于是众人的脸色也就精彩纷呈了起来,有个心直口快的太太甚至就压低了声音议论道:“闲昭郡主该不会是借着举办宴会的由头在这里幽会情人吧。”立刻就被与她同行的夫人捂着了嘴,饱含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陆九凰淡然垂下眼帘遮住目光中的嘲讽,“咱们今日还是先回去罢。”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沈语柔忽的抓住她的衣袖,陆九凰惯性的甩了一下手,她也不知怎么的重心不稳直接后仰着摔了下去,直接就摔进了厢房,后脑正磕在身后不远处的椅子上,一时眼前发黑有些站不起来了。
和她交好的几个少女还有些不明就以地冲进去想要将人扶起来,一进去却又霎时捂住眼睛满脸红霞地跑了出来,支吾着说道:“屋里有个、有个男人。”少女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清脆脆的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陆九凰此刻也不能甩袖离去,只能进去将沈语柔扶了起来。屋里闲昭郡主只穿了条绣着鸳鸯的水色肚兜,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大半雪白如玉的肌肤。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慌乱整理衣衫的男子,眼中闪烁着疯狂狠戾的光芒,喃喃自语声中透着阴冷与杀气:“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我也是喝醉了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但我一定会对郡主负责的,我对天发誓。”那男子竖起手指来发誓,落在闲昭郡主身上的目光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淫邪。
闲昭郡主抄起手边的枕头朝他砸了过去,“滚!给我滚!”
那男子原先应该也是喝醉了,这会儿清醒过来缕清了形势之后反倒有几分涎皮赖脸地说:“这里分明是本公子的厢房,是你闲昭郡主主动送上门来投怀送抱的。”
“这分明就是淮远哥哥的厢房!”闲昭郡主口不择言地尖叫道:“你这登徒子竟敢轻薄本郡主,我要让我爹杀了你!”
沈语柔半倚在陆九凰身上,脑袋里还有些晕眩,半晌才瞧清楚那男子的模样,也是一脸震惊地问:“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闲昭郡主循着声抬眸扫过来,目光却凝在陆九凰的脸庞上挪不开了。她有些疯癫地指着陆九凰,厉声叫道:“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故意陷害我!是你指使这登徒子来毁我清白。”
陆九凰可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闲昭郡主打的竟然是想和云淮远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
今日云璇长公主的幼子韩嘉泽在隔壁的酒楼里也宴请了不少同龄好友一齐饮酒寻乐,也不知他是怎么软磨硬泡的,竟是真的将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云淮远也一并邀请了过来。
酒过三巡,喝高了的众人也就将尊卑长幼全然抛之脑后,轮着流地给云淮远敬酒,生生将云淮远给灌醉了之后就送到醉琼楼的厢房里来休息。然后才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闲昭郡主为了这一番策划也真是煞费苦心呢。
只可惜云淮远是何等人物,又怎么会被她这般轻易地算计了呢。
闲昭郡主只能说是自尝其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