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前,田格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要求提前预发工人们七天的工资。
“你疯了?”何正重拍着桌子跳起来,“这些工人你以为是你亲人呀,他们拿了工资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办?何况,这也是很大一笔支出,对于处于困境的韩氏来讲,绝不允许有这样的草率决定!”
在坐的也都被田格这个意外的决定所震惊,这在世上可以说是没有过的,不但考验人性,而且具有极大的风险,正如何正重所说,万一工人拿了钱不回来,并不排除这个可能性的存在。
“我知道大家都在担忧”舒坦呵呵一笑,平静地向大家解释,“在最危险的时候,我希望出一张不常规的牌,这个决定,并非是我一时冲动所作出的,也是经过严格计算和风险评估,我承认,不排除何正重先生所说的情况存在,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但绝不会出现大面积的不返工现象存在”
“舒坦,你要慎重,如果理由不充分,大家肯定不会通过你的意见,连我都想保留自己的看法”边上韩菲也有点着急,在舒坦耳边提醒。
“我们来测算一下,首先看风险,除去后勤行政管理,一线工人数量确切为874名,以平均月收入3450元计算,本次支出总金额为703570元,作最坏的打算,有五分之一的人拿了钱不回,损失也仅仅14万元”
“可是”,舒坦话锋一转,“用14万元去搏一搏危急环境中的信誉,我们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企业凝聚力会前所未有的提高,人心会前所未有的聚集,大敌压境,团结最重要,信心最重要!”
“乱扯蛋!”何正重重重地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摔,黑着脸怒视着舒坦,“你以为工人的觉悟真的那么高吗?这是逼人离开的节奏,那些工人巴不得趁乱离开,拿了钱还不走吗?”
“你错了!”韩菲站起来支持舒坦,“何正重,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想法,韩氏五年以上老职工占七成以上,他们不但对韩氏有不舍的感情,对公司的前途也是充满信心的,更愿意与韩氏一起并肩作战渡过困难,俗话说,危难之际见真情,如果真有要趁机离开的,或者为了这点小钱走的,我们也不必勉强挽留,这点钱,算是对他们的补偿,我表态,完全支持舒坦”
“而且”韩菲补充,“刚才大家也看到听到了,我爸爸完全授权舒坦接管韩氏危机处理事务,他的意见,代表我爸爸的意见”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何正重也不再说话,大家都在思考着。
“没关系,不是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因为时间仓促,很多决定来不及细化,也很抱歉,没有事先在坐的进行沟通,如果大家认为我的建议不合理,我很乐意听听意见,并及时纠正”田格在生前获得很多人的肯定和尊敬,正是因为他可曲可伸,从不刚腹自用的宽容心态,这次也一样,为了缓和气氛,他主动退后一步。
“我支持!”一个跟随韩康一起创业,见证着韩氏逐步成长的元老举起手,“不寻常时期,不走常规路,做任何事,都有风险,都无法确定它的正确与否,时间会给我们一个答案,我也支持韩氏去尝试,去探索,只要我们认为做着为韩氏有利的事,我都支持!”
几分钟后,又有多人愿意支持田格提出的大胆建议,有一个股东更是向田格表示,如果真的出现大面积工人离开,他愿意来承担这一块损失,无条件支援韩氏!“
至此,舒坦提出的韩氏危机应对方案全部获得董事会三分之二票通过,会间,各项通知马上打印完毕,发放到各个部门。
会议一结束,舒坦便带了韩菲去拜访去年已经退休的市委老书记,这个市委陈老书记,与韩氏有着较深的感情,韩氏刚起步时,陈书记还只是一个负责经贸的区委副书记,陈书记脾气火爆但为人耿直,对官场腐败疾恶如仇,韩氏成立之初,遇到很多各个环节的审批阻碍,对口管辖的陈书记亲自督阵,打通层层关卡,使韩氏在预定时间开业,陈书记平时喜欢喝点小酒,下下围棋钓钓鱼,韩康与他结为朋友,工作之余一起喝茶聊天小酌,两人亲如兄弟,后来陈书记官场亨通一路升迁,但一直默默支持关心着韩氏的发展。
田格进入韩氏后,深得陈书记赏识,认为这个年轻人胆大心细,做事风格雷厉风行,严谨而不古板,时尚而不浮夸,韩康身体不好后,就由田格与陈书记接触,田格一直尊他为长辈,生活上各种照顾,也渐渐积累了很深的感情,田格遇害时,陈书记气愤不已,但那时他已经退位,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只得忍痛在暗地里支持田格的冤案。
因为性格关系,陈书记在位时确实得罪了很多人,但也结交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和同事,他的影响力还是不可小看的,只要他肯出面帮忙,韩幕的事一定会有个转机。
陈书记退休后生活深居简出,老伴三年多前就生病走了,儿女都在外地定居,留下他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他也懂人走茶凉的生态定律,以前有求于他围着他转的那一拨人,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倒也落得个清静,有个保姆负责他的起居生活,每天小酒一杯,看看书散散步,偶有朋友前来小聚,生活平静而充实。
“陈伯伯好!”开门后,韩菲亲切地叫陈书记,陈书记认得这个可爱的丫头,只不过现在长大了,变漂亮了,变成熟了。
“韩菲,你怎么来了?”陈书记见到韩菲很开心,赶紧让进屋里,倒水让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你爸爸身体怎么样?”陈书记关切地问。
“这两年衰弱了不少,还是一直咳嗽,血压和血糖都高,腰也不太好,在家里休息着呢,一直叨念着要来见您,可一直不敢出门,爸爸要我代向您问好,祝您身体健康!”韩菲提上陈书记平时最爱喝的龙井茶叶,笑意盈盈地看着陈书记。
“他的身体我一直担忧,多年的劳碌积下了病患,希望他能挺过来,我也想去看看他,但一直下不了决心,怕见到他的样子,我会伤心!”陈书记是真性情之人,提到老朋友,总会流露出浓浓的怀念之情。
“陈伯伯,我都忘了介绍了,这位是舒坦,我爸爸委托他在管理韩氏”韩菲把舒坦介绍给陈书记。
“陈伯伯好!”舒坦起身问好,握住陈书记的手。
两人手刚一接触,陈书记忽然感觉到一股电流从舒坦的手掌传来,他心里一颤,那种遥远的曾似相识的感觉,莫名地让陈书记的心狂跳,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他并不谋面,但为何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陈书记亲自去给两人准备水果,舒坦起身,看到书架上有一个相框,里面是韩菲、田格两人依偎在陈书记两边的合照,田格记得,那次韩菲带着田格说要给他介绍一位长辈,在一家高尔夫球场见了陈书记,那时田格刚进韩氏,陈书记对他颇有好感,就留着一起吃了饭,三人饭后合影,没想到陈书记把这张照片珍藏着。
舒坦捧着照片细细地端详着,眼眶慢慢湿润,正在此时,陈书记端着水果盆过来,见到舒坦的表情,心里预感到了什么。
“韩菲,这位舒坦,到底是谁?”陈书记坐到韩菲身边,轻声地问。
“陈伯伯,理论上,舒坦就田格,现在田格在他身子里面呢!”韩菲对陈书记是绝对信任的,今天来找他,就打算着把所有的秘密跟陈书记讲,希望他能帮助到他们。
“田格?”陈书记大吃一惊,“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曾似相识呢,刚才还在心里疑惑,但我根本不敢想像有这样的事”
韩菲把舒坦拉过来,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过程讲给陈书记听,听得陈书记一愣一愣的,不时地抹泪。
“老韩不容易呀!”陈书记感叹,“这个何七,一直为非作歹,为人阴毒,我在位时没有下决心除掉他,真是后悔莫及!”
“陈伯伯,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韩幕被无端控制,韩氏一下子群龙无首陷入了混乱,想请陈伯伯帮我们想想办法,及早解救出韩幕,因为三天后我的灵魂回归仪式要举办,或许我最多也只能帮到韩氏三天了”舒坦焦急地恳求。
“嗯,我知道啦”陈书记背着双手来回踱步,脸上神色凝重,韩幕被拘留,虽然说有夸大情节和陷害之嫌,但她行贿的证据确凿,事实明确,要救她并非易事,通过正常渠道可能会陷入被动结局,他得动用一些私人关系,先把情况打探清楚。
陈书记要韩菲和田格放心,交给他办的事,他一定全力会去办好,随时等他的消息,陈书记也警告,与何七他们这帮人打交道,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能意气用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短处,何七虽然手中有权,但他的弱点是非常看重自己的仕途,如果能有不利因素要挟他的升职之路,他会害怕和妥协,这是他的致命七寸。
韩菲和田格向陈书记道了谢,告辞时,陈书记一直送两人到门口,再三叮嘱注意自身安全。
回到公司时,关于工厂全面暂时停工和工资预先发放的通告已经贴在了宣传窗栏,工人们异常激动,见到韩菲和舒坦过来,纷纷围上来问好,安慰着他俩,祝福韩氏一守能走出困境,他们也会全力支持公司,决不在最困难的时候离开韩氏,有的还表示放弃工资,等韩氏平稳后继续为韩氏服务。
韩菲听了很感动,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连着说谢谢,心里温暖无比,工人们温暖的话语和真诚的眼神,让她心头的烦恼一下子烟散云消,她感激地看了舒坦一眼,觉得这真是一个伟大而英明的决定。
工人们散去后,工厂一下子清静下来,舒坦组织几个工人清理消防通道上的堆积物,做到完全符合规定,还细心地检查了所有的消防设施,不给他们留以口实。
财务室已经被贴了封条,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舒坦来到办公室,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坐着,这间办公室一直为田格留着,所有的物品保持原样没有动过,韩康一直相信,总有一天,田格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