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一副互不相让的样子。
白羽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插嘴说些什么,但却又不敢在萧言欢面前多话,只觉得现在的气氛真是万分尴尬。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萧言欢反倒先开口了。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南宫玥挑起秀眉,想从萧言欢脸上找到一丝戏谑的痕迹,但是他脸上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老样子,既看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也看不出是否在生气。
“你说真的?”南宫玥觉得自己有点傻,但还是决定确定一下萧言欢的心意。万一萧言欢在说反话,别自己一扭头他就再下令让人把那四个斥候给砍了。
“真的。”萧言欢道,“只不过有什么后果,你也要一应承担。”
“你放心,我会负责到底的。”南宫玥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萧言欢竟然妥协了,但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自己的再一次胜利让她心中兴奋不已,这无疑是在白羽等人面前建立了威信,她一拂斗篷转身对白羽下令道,“将他们带下去,找两个人看好他们,若是让他们跑了,军法处置。”
“是!”白羽铿锵有力地应了一声,一挥手就要带着众人离开,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到了南宫玥面前问道,“那么……若是遇到下一批敌人,该怎么处置?”
“抓起来,关在一起,除非在自己性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不许私自伤人性命。”南宫玥掷地有声道,毫不在意萧言欢就在自己的身后。萧言欢也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
白羽见君主并没有发话,便领了南宫玥的命令下去了。南宫玥回身,清凉的秋风吹拂在脸上,愈发觉得意气风发了,她从萧言欢身边走过,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谢谢。”
南宫玥还以为,萧言欢只是愿意信任她,顺便帮她建立一下威信,而萧言欢心中却兀自好笑,只觉得南宫玥作为一个谋士,的确还是太嫩了。
她的确很有才华,心思细腻,智略过人,有时候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会显露出狡猾的一面。萧言欢回头看着南宫玥走向凉亭的背影,在心中暗自思忖着。但是身为一个谋士,光有出色的智略是不够的,有时候你必须要顾全大局,权衡利弊,这样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这也意味着,你不得不狠下心来,做一些你本不愿做的事。
南宫玥初出茅庐,未免还是有些太单纯了。先是想要杀了她的刺客,现在又是几个可能会影响战局的斥候,难道她什么人的命都想救?她难道还没意识到,现在是战乱的时期,又战争就必定有死亡,当千军万马交战之时,哀鸿遍野尸体遍地,她是否真的可以面对,又会不会因此影响她发挥她的能力?
还不如暂且由着她,借此机会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看看战争中善良会导致的后果。现在她暂时饶了敌人一命,但敌人并不一定会因此手软。只要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反击,到时候南宫玥就会自食苦果了。
这是她成为一个成熟的军师所要走过的必经之路。
要不是看南宫玥天资过人,萧言欢才懒得在她身上多费心思呢。还是说……自己被她眼中的倔强和出人意料的话语所打动了?
另一边。
赵夙已经派出去两队斥候了,直到日薄西山,却无一人回来。
他几次借助千里眼观察山顶的情况,却只看见二人悠然坐在山顶没有异动,又没有斥候回报的消息,心中渐渐焦躁了起来。眼前的状况无疑说明岐山里有伏兵,但是到底有多少人,赵夙却不能确定,又不敢轻易派军队前去捉住萧言欢。但无奈地等在原地,只会让赵夙更加无措。萧言欢和南宫玥的身影,就像吊在毛驴面前的一根胡萝卜,引诱着毛驴向前前进,但是却怎么也吃不到。
没错,赵夙现在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蠢驴。
他是个颇为沉稳的人,自认为也有耐心。但是时至今日,赵夙才知道,自己的耐力根本不够深。这才半天的功夫,他便已经沉不住气了。坐在营帐之中,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在酒栈中发生的一切,愈发觉得自己当时被耍得团团转,回顾现在,便觉得南宫玥又在耍弄自己了。
他们是否已经知道,自己正在骊口观察他们?
若是他们已经知道了的话,自己为何还要躲躲闪闪,不断派出斥候去探查情报?
赵夙想到此处,大步迈出了自己的营帐,喊来了自己的下属道:“备马。”
“大人您是要去……?”小将见赵夙的脸色不太好,担忧地问道。
“我要亲自去岐山看看。”赵夙强硬地回答道。
“这、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小将大惊失色,连忙劝道,“章将军命令大人您把守骊口,若是您擅离职守的话,一旦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当不起啊。”
“岐山与骊口相距不过数里,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骊口岂不是也危险了。而且那失踪的两队斥候,总不能就这样丢着不管了。”赵夙坚持道,“上面若是怪罪下来,责任由我一力承担,我不在的时候,骊口就由你负责。”
“但是大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将见赵夙十分坚决,知道已无法扭转他的心意,只好为他牵来了马,又见赵夙将整个骊口的安危托付给他,不禁觉得重任在肩,紧张得发抖了起来。
赵夙拍了拍小将的肩道:“放心,我也不是白当这么多年副将的。要想抓住我,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呢。”说完便已跨上了马,扬起马鞭飞驰向岐山而去。
赵夙骑马一路向岐山狂驰,很快便进入了岐山之中,但却未减慢速度,心想着若是遇敌,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拦下自己。两旁树林在身边飞速地倒退着,如同鬼魅一般,影影绰绰,让赵夙心中疑神疑鬼,止不住地想着那些斥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已经做好了被突袭的准备,一手控制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按在自己的刀上,稍有异动,就能敏锐又迅速地出击。
然后狂驰了一路,竟然什么都没有遇到。
随着离山顶越来越近,赵夙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这一路上别说敌军的阻拦了,连个人影都没有瞧见。赵夙见山顶就近在眼前,勒紧了缰绳吁马放慢了脚步,一跃下了马,牵着马向前走去。
如在骊口所观望见的景象一样,南宫玥与萧言欢并肩坐在凉亭之中。
赵夙冷笑一声,走上了前道:“南宫姑娘,别来无恙啊。”
南宫玥朝赵夙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我就说过,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不过赵大人可真是胆量过人,失了两队斥候,对岐山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竟然也敢单枪匹马进来,实在佩服。”
“南宫姑娘过誉了,再厉害也不如南宫姑娘你装傻充愣实际偷天换日来得强。”赵夙走近了凉亭,立于外面,表面谦和有礼,心中却波涛汹涌,恨不得立刻将这二人给抓回去。
“装傻充愣倒是有点,但偷天换日嘛,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南宫玥施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凉亭旁,站在了赵夙的面前,冲他眨了眨眼。
赵夙不会再被南宫玥迷惑了,只是一扬头道:“你身后的那个人,难道不就是凤略的天吗。”
“我知道当初你在酒栈里就有怀疑,此时此刻我也不瞒你了,没错,他就是凤略王朝的君主萧言欢。”南宫玥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可惜你错过了一次抓住他的机会,便不会再有了。”
“这可不一定。”赵夙猛地抽刀,将长刀架在了南宫玥的脖子上,面色严肃道,“我料到你是想引我前来,早已设好了陷阱,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该离我那么近。”
“这么说,你是想以我为质,胁迫陛下就范咯?”南宫玥竟拍手笑道,“想得倒是很好,但是可惜了,我的君主陛下根本不会怜惜我一个小小谋士的性命,失了我一个,且不说他麾下还有许许多多为他出谋划策的人,等南宫琰出山了,那我更是微不足道,若是牺牲我一个能救下叶兼又何妨?”
赵夙目瞪口呆地看着笑靥如花泰然以对的南宫玥,不敢相信一个女子竟然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还能这么淡定地说笑,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一凉,一把长剑同时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放了南宫大人,乖乖束手就擒。”白羽手执长剑,在赵夙的身后说道。他的身边走上了其余的九员轻骑,前面押着那两队失踪的斥候。
“赵、赵将军!”领头的斥候看见了赵夙,忍不住喊出了声来。
赵夙吃惊地看着众人走到了他和南宫玥的身边。赵夙本来对失踪的斥候并不抱有还生还的希望,但是见他们竟然一个不少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得被震慑住了。
所以说,敌人采取的是不杀俘虏的态度吗?这让赵夙微微对南宫玥有点改观,但他不会因此放下自己的刀,改变自己的计划。
就算孤注一掷,如果不能带走萧言欢,那就一定要找到机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