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没有杀过人吧。”褚红衣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
“啊,被你看穿了。”南宫玥开玩笑道。别说人了,她连动物都没有伤害过,更何况杀人是犯法的。但褚红衣肯定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但只要想想她出身于南宫家族,一个世代都是书香文人,高雅之士的氏族,也猜得到南宫玥根本不可能杀过人了。
“如果你杀了人,就知道区别在哪儿了。”褚红衣越过了南宫玥的肩头看向了另一边,目光有些凝滞,“当你夺取一个人的性命之时,看着他眼中的神采慢慢消失,变得空洞无神,泛起一层灰白,你知道鲜活的生命已从他们的身躯中流逝,而他们去无能为力,只能这么看着你,看着那个夺取了他们性命的人,接受这一命运。”褚红衣有点入神,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南宫玥静静地听着,不敢打断她的话,看来她心中也有一段放不下的往事吧。
南宫玥突然想起当萧言欢用剑抵着那少年刺客的胸膛时,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少年刺客的双眸,神情的确很入迷,似乎都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难道这就是褚红衣所说的失控?
“那么萧……陛下只是喜欢杀人?”南宫玥问道。
“与其说是喜欢杀人,不如说是喜欢那种掌控他人命运的能力吧。”褚红衣苦笑道,“看着对方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无能为力,命运被玩弄于他的股掌之中,这种感觉令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从没有人敢劝谏他,或者劝谏他又能活下来的,你是第一个。”
“希望我以后还能这么幸运。”南宫玥开玩笑道,难道褚红衣没注意到吗,当时萧言欢还想砍了自己的手呢,但也不知道为何又突然改变了心意,自己才险险躲过一劫。也不知道如果真有下次的话,自己是否还能那么幸运了。
“也许……”褚红衣凝眉犹豫道,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却终究没有将她的话说出口。
“但,褚姑娘你出身于武将世家,又频繁出入于沙场之上,所杀之人一定不少吧,若杀人是那么一件可怕的事……”南宫玥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问出自己心中所想。褚红衣肯定杀过不少人,看她的样子也很是忌惮杀人,既然如此,她走在这条既是萧言欢护卫,又是萧言欢得力大将的道路上,岂不是很艰难?
褚红衣回过神来,冲南宫玥一笑道:“当有人也要夺你性命的时候,杀人就不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了。当你身处在一个‘要么你死,要么我亡’的困境中,你便知道你只能选择杀人,而不是送命。更何况……”褚红衣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说来也好笑,这取人性命的事,差别讲究其实很多,我想现在说了你也不能理解,但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这……恐怕我永远也不能明白吧。”南宫玥含蓄地笑道,她不认为自己会有杀人的一天。她连拦住萧言欢杀人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亲手杀人呢。
褚红衣只是笑而不语,南宫玥看出褚红衣只是在笑她天真,却也并不在意,跟着褚红衣前往已经在宅地外准备出发的行队之中。
出了宅邸,南宫玥抬眼四顾了一下,便发现众大臣虽身着锦衣,但只是商人打扮,而那些守卫也都换上了家丁的衣装,看来萧言欢的行队是想装成行商队伍,并不想暴露身份。
原本就反对她的那些人,现在脸上都挂着讥讽和不满,似乎在想凭什么要他们等一个新来的女谋士。
南宫玥觉得有些懊恼,但是她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什么,而是底气十足地走入了队列,寻找萧言欢的身影。反正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也低不到哪儿去了,南宫玥提醒自己不必太在意,她真正需要关注的人,还是萧言欢,不仅因为他才是掌有生杀大权的人,现在还是自己的研究对象。
她穿梭在队列之中,很快便看到了骑着一匹黑马停留在队首的萧言欢,便朝着他跑了过去,来到了马首前仰头对萧言欢道:“抱歉,我来晚了。”
“南宫大小姐架子不小啊,”是许雍的声音,他就在萧言欢的身侧,一见到南宫玥出现便冒了出来,“竟然敢让陛下等了你半个时辰。”
“若是陛下不想等的话,他大可以派人把我拽起来上路。”南宫玥就知道许雍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抢白自己的机会,也不甘示弱道,“又何须许大人在此聒噪。”言下之意,便是萧言欢还未发话,许雍便抢着来指责,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陛下,臣只是……”许雍连忙对萧言欢道。
“行了。”萧言欢懒洋洋地说道,依然是那副目中无人又颐气指使的态度,似乎对二人之间的争执没什么兴趣。他身下跨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毛色乌黑亮丽,四只蹄子却似雪一样白,双目神采非凡,正低低地吐着粗气,看起来倒和他主人一个得行,傲气十足,真是好一匹乌云踏雪。而萧言欢今日明明是一身低调的玄青色,系着条黑色的貂皮斗篷,却显得如此意气风发,在清晨的阳光下十分耀眼。比起昨日,倒多了几分帝王的样子,心情也似乎不错。只是他面上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南宫玥深切意识到他依然是昨日那个捉摸不定的萧言欢。他睥睨着南宫离,又加了一句道,“不要再让人在你的身上浪费更多时间了。”
萧言欢今日的态度倒还算和善,丝毫不提昨日与南宫玥同处一室之事。南宫玥想到自己可能半夜被萧言欢抱上了床,心中有点小悸动,又偷偷瞧了一眼萧言欢,见他神色如常,便想他八成只是一时兴起顺手之举,早已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吧。
“南宫姑娘,请上马吧。”褚红衣身后过来了个小厮,手牵一匹栗色的骏马来到了南宫玥的跟前。
“上、上马?”南宫玥瞪着那匹正刨着蹄子吐着粗气的骏马,有些发愣道。
南宫玥接过了小厮手中的缰绳,抬头看向了这匹毛色顺滑发亮的骏马。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会骑马,而且左手上还带着伤,就更加给她增添了难度。眼见着周围的人纷纷骑马开始前行,自己也不好再拖延下去,但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上马,一时十分地窘迫。
这个时候总不能再说自己不会骑马吧,这样定然会被人耻笑的。南宫玥可不想再给别人刁难自己的机会,只好看着别人上马的样子,然后脚踩马镫,拉扯着缰绳,勉力想要跨到马背之上。
骏马嘶鸣了一声,不安分地抖动着双蹄,似乎觉得自己的新主人生涩可欺,想将她给甩下去。南宫玥还没来得及跨坐上去便身子一仰被掀了下去,落回了地上。她勉强保持住了平衡,免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惹众人耻笑,狠狠瞪了骏马一眼,拉过缰绳准备尝试第二次。左手上因为裹着厚厚的葛巾所以极为不便,正努力想要找一个更加合适的姿势上马。
“不会骑马?”萧言欢就在前面,听闻马嘶回头,恰巧看见南宫玥试图上马失败,正卯足了力想要尝试第二次,便一扯缰绳,调转马头来到了南宫玥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那就与我同乘一匹好了。”
南宫玥狐疑地看着萧言欢的手,半晌才干笑了两声道:“不敢劳烦陛下,我还是自食其力吧。”
“就当嘉奖你昨夜的体贴吧。”众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素来冷酷的君主竟向一个才认识了不到一日的女人伸出了援手,又清楚地听到萧言欢毫不避忌地说出了这么句话,想到昨日南宫玥住在萧言欢的居所之中,心里都有些明了了,纷纷识趣地移开了目光。
“多谢陛下,陛下您满意就好。”南宫玥一听,便知道昨夜给萧言欢覆上被子的事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却也不羞不恼,自觉也没有做错什么,也不需要萧言欢为此给她什么特殊待遇,所以她只看了看萧言欢向自己伸出的手,却没有去与其相触。
萧言欢表情瞬间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恢复平常。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南宫玥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步行跟随吧。”说完便调转马头径自往前面去了。
“什么?”南宫玥愣了愣,像是没听懂萧言欢的话似的。但刚才那个牵马的小厮又走了上来,朝南宫玥欠了欠身,面上挂着歉意的表情,从南宫玥手中取过了缰绳。南宫玥这才意识到,萧言欢这是要她走着去合浦吗!
她噔噔噔踏着步子往前冲了两步想追上萧言欢找他理论,但转念一想,这行队之中满是徒步跟随的守卫,为什么自己偏要骑马?要是现在去找萧言欢理论,肯定会惹他耻笑,想想自己体能还行,不如就试试看步行跟随整个行队,如果这么多守卫可以做到,那她也可以做到。
想到这里,南宫玥放缓了脚步,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向了行队的一边,默默地跟随着队伍向前走着。众人原本看见南宫玥拒绝了与萧言欢同骑一匹马,都觉得她实在是愚不可及,不识好歹,但现在看着她也不多话,只是沉默着跟随,脸上也并没有不快之色,反倒都有些讶异了。而那些守卫虽然不了解这个新加入的南宫小姐,但见她走在一边,也不骑马也不坐车,都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