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恂并没有发怒,但脸色却愈发不好看了。他站在那里,有些轻蔑地觑着萧择良道:“没想到梁王殿下这么清闲。既然误会都已经说明白了,人也不是我们劫的,殿下为何还不去集结人手把人给找回来,倒有闲心在这里和我聊天么。”
萧择良稳坐不动。他笑看着俞子恂,知道他虽然想表现出并不太在意的样子,但是萧择良却看出他心中已是焦急万分了。萧择良可以肯定,自己前脚一走,俞子恂后脚就会派出人手去搜寻南宫玥,这点毫无疑问。而萧择良偏偏不想让俞子恂如意。
“既然俞首领并不是劫人的罪魁祸首,那么正好,也省的我去别处集结人手了,不如俞首领派些人,连同我的手下,一起去搜寻,如何?”萧择良如是建议道。
“什么?”俞子恂皱眉,他料到萧择良不会轻易离开,但是却没有料到,萧择良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怎么,俞首领不愿意?”萧择良笑意盈盈道,每一丝的笑意之后,都暗藏着令俞子恂浑身不适的审视和试探,“我们是一个同盟,本王向我的同盟寻求帮助,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自然是没有问题。”俞子恂说道,“不过,梁王殿下并不知道是谁劫走了南宫玥,更加不知道他们会往哪里去,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地搜索,就算有再多的人力,也并不管用啊。”
“不,对于是谁劫走了南宫玥,我已经有点头绪了。”萧择良可不是一般人,他坐在这里看似没事的调侃着俞子恂的同时,脑子里也在结合着自己所收集到的信息,飞快地得出了结论,“如果不是你的话,无非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我所绑架的女子家中势力过来向我寻仇,见到了南宫玥,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要将她带走。第二种,那就是南宫玥的朋友知道了她身处险境,派人来救。如果是第一种,我们的搜索范围应该往凤阴城外延伸,如果是第二种,似乎更为麻烦一点,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们将南宫玥带回皇城……”萧择良说到此处,略微沉吟了片刻,“两方面其实都很棘手,我不想面对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敌人,所以还要靠俞首领你出马了。”
俞子恂自然清楚萧择良的意思。第一种所面对的敌人,萧择良因为绑架了人家的女子,已经结下了梁子,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再兴师动众地去劫别人,可能会引起更大的误会。而另一边,皇城之中,都是萧择良所认识的人。按照萧择良无论对什么人都宁愿保持良好的关系不愿触犯,简而言之就是口蜜腹剑的性格,自然不会愿意轻易撕下自己的这层伪装,亮出自己是幕后黑手邪恶之人的本质。
所以,萧择良想了想,便决定让俞子恂来收拾这堆烂摊子,顺便,也测试一下他们的联盟是否可靠,俞子恂是否真的可以为了赤月付出一切,包括摒弃他个人的感情呢。
“梁王殿下大可以放心,我这就派人帮您把南宫玥给找回来。”俞子恂道,他深知萧择良在测试自己,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赤月对于萧择良的利用价值,很大一部分就在于充足的人手方面。有些萧择良不想亲自出马去做的肮脏事,推给反叛势力是一个最好不过的选择。俞子恂表面上并不在意接手这些黑活儿,但是暗地里却是会调查清楚萧择良的目的,以免赤月背负上被百姓厌恶的作恶的名声。他们起源于反抗的三教九流,根基便是在百姓之中的,如果失去了民众的支持,赤月也无法发展下去。
但如果不为萧择良做事,赤月却也无法获得他们所需要的资金。所以俞子恂一直以来,都小心谨慎地处理着从萧择良这边接手的每一件事。
这次绑架的神秘女子也是,俞子恂表面派人帮萧择良完成计划,暗地却让自己的亲信柳素心将女子带回自己的据点,想要调查出真相。可惜却被人半道劫走,现在他也不清楚萧择良到底卖的什么关子,那个神秘女子到底是谁。
不过现在俞子恂也不太关心这一点了,他更关心的是卷入此事的南宫玥的下落。
既然萧择良让他帮忙寻找,那就派出人手,等找到以后再让自己的手下暗中护她周全便是了。
这样阳奉阴违的事,俞子恂也没少做。他才不会那么乖乖地就听一个人的命令呢。谁也别想命令他。
“俞首领误会本王的意思了。”萧择良其实也知道俞子恂并没有那么好驯服,也没空闲去驯服他。让他听话恐怕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萧择良只希望他的同盟可以稳定地辅助他完成他的计划便可以了。至于俞子恂心中打着什么小算盘,萧择良并没有什么兴趣。“本王并不是想‘找回’南宫玥,而是想……”说到此处,萧择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劳永逸地解决她。”
“什——!”俞子恂的脸上一刹那控制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他很快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沉住气道,“南宫玥是萧言欢新招募的左军师,梁王殿下如果贸然除掉她,恐怕会引起一系列不可预计的后果,还请梁王殿下三思。”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萧择良却笑着反问道,“凤略陷入一片恐慌之中?你可以藉此证明萧言欢没了他的左军师便什么也不是,证明他是个昏君庸君,而赤月的声势,也会因此更甚,除掉南宫玥,对你我来说都是一件受益无穷的事。”
柳素心侍立在一旁,偷眼瞧着俞子恂的表情。只见他的脸色很是不好,似乎难以下决断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便张口说道:“首领,你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组织里便下令要除掉萧言欢带回的那个南宫家的帮手吗。先前还以为他顺利地带回了南宫琰,没想到却是南宫玥,但组织还是坚持为了杜绝后患,想要将她除去……”
“我当然记得。”俞子恂冷笑道,“我还记得,当时我刚新晋为头领,为了证明自己的能耐,自告奋勇想去完成这件任务。”
“哦?”萧择良饶有兴趣地听着二人的对话,插嘴说道,“竟然有人可以从俞首领的剑下幸存下来?”
俞子恂知道萧择良是在揶揄自己,但并不在意,只是淡然地回答道:“那时候的我和现在的我,不可同日而语,十分莽撞。别说杀了南宫玥了,还差点在落雁山断送了性命。”俞子恂想起那时被萧言欢用长剑抵在自己的胸口,萧言欢的眼神令人惊骇,依然还觉得浑身发麻,不寒而栗。
那种想要夺取人性命,亲眼看到生命从一具躯体里流逝的渴望,隐藏着嗜血的欲望,让俞子恂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并且因此更加肯定,萧言欢绝不是一个适合统治凤略的君主。
而也就是在那一次,他认识了南宫玥。因为就是她不管不顾,竟然直面如此的萧言欢,救下了他一命。
救下了一个想要取她性命的人。
不管俞子恂当时有多么不理解,或者说并不买南宫玥的情,但南宫玥此举却足以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了。而这也影响了他们第二次相遇,俞子恂所作出的不杀南宫玥的决定,即使身上明明带着要杀掉此人的命令,他依然违背了这个命令,遵从自己的心意,饶过了南宫玥。
可笑的是,那时当他纠结着杀还是不杀南宫玥的时候,南宫玥却还在为怎样掩藏他的行踪再一次和萧言欢周旋呢,对他心中的矛盾完全一无所知。
柳素心却在此时将这件事提起,让俞子恂感到有点不愉快。
“看来短短一个月,俞首领就经历了巨大的蜕变啊。”萧择良无法想象那个“莽撞”的俞子恂,因为站在眼前的俞子恂,明显就是一个虽然年轻但足以可以称得上是稳如泰山的男人了。
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即使在沉稳,也有一些光有态度无法填补的漏洞,比如说经验和手段。在这一点上来说,萧择良比他实在高明得太多了。
“既然赤月中本就有这么一道命令,俞首领可以借此时机顺便将拖了一个月的任务给完成了。”萧择良轻松地说道,“还顺便帮了本王一个忙,何乐而不为呢。”
“下此命令的首领,已经死了。”俞子恂冷冷地说道,“他的命令也因此作废了。”
柳素心吃惊地看向了俞子恂。的确,赤月的前任首领因为内乱被俞子恂手刃,但势力中遗留下来的命令和事务,俞子恂曾说过一切都会照常,并没有单挑出哪条命令宣布作废,这也是为了安抚前首领手下的一个举动。现在俞子恂突然这么说,未免有失公正,私心想护南宫玥了。
“这么说来,俞首领是不想帮本王这个忙咯?”萧择良面不改色,但笑意中明显露出了一丝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