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择良因为身份和地位,从来都是占上风的那个。他几乎没怎么落过下风,失去过对事物的控制权,直到遇见了半路杀出来的南宫玥。而他也将将就要从南宫玥手中夺回他的控制权的时候,却又被南宫玥给溜走了。
俞子恂却不是。他的童年已是非常坎坷了,在加入赤月以后,也不是一开始就成为了众星拱月的首领,也是一步步才走到了这个位置。他深知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必须付出相应的努力,而他擅长如此,并且更加珍惜通过自己努力所获得的东西。因为知道被人踩在脚底的感觉,所以当达到了一个顶端的时候,俞子恂不会再愿意重新被人压在脚下。虽然赤月里已经无人敢对他不敬,但这并不足够。
萧择良是个王。他有王的态度,王的高傲,还有身为王者的睥睨。俞子恂从和萧择良初见的时候,便可以从他的眼中看见,他看自己的目光,犹如看着粘在他鞋底的泥土。即使他是一支势力的首领,但对萧择良来说,却什么都不是。
俞子恂霎时便想起了萧言欢。他想起了在天门关的那场战役,萧言欢轻而易举地看破了他的攻击,就连放走他都显得那么不屑一顾,好像认定他一定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一般。更让俞子恂心里难受的是,他再一次借助了南宫玥的帮助,他欠她的人情已经不计其数。
也是在那一次之后,俞子恂有了新的想法。他开始觉得以前的自己还不够强,甚至是懦弱,赤月这次惨痛的损失也让他明白,他一个人的强大并不代表什么,他想让赤月跟着自己一起变得强大。
他给了自己的势力一个名字。他想起了南宫玥提到的赤月,觉得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血色的月亮在天空中冉冉升起,带来一种摄人心魄的威慑力。而且这个名字,也总让他想起南宫玥,提醒着他该无时无刻地向前前进,决不再后退。
现在,萧择良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小心和警惕,决不再带有轻蔑了。但这还不够,俞子恂的目标是看见萧言欢也对他忌惮三分,而要达到这一点,他面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且现在,他对萧择良也并不占上风。萧择良对凡事都泰然自若的态度,让俞子恂有点小小的佩服,他自知还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他也尽力想要如此。
凡成大事者,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的确,我想要的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萧择良缓缓地说道,“但是,忙了半天,我连她的面都没见着,更别说……”萧择良说到此处,笑意盎然地看着柳素心道,“更别说什么风流了大半夜了。”
柳素心听了半天,此时也知道萧择良完全不知道劫马车之事,自己是错怪了萧择良,不由得有点愧疚,又见萧择良这么看着自己,不由得满脸通红,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避开了眼去。
此时萧择良倒觉得柳素心顺眼多了。眼中没了对他的恨意,脸上又泛上了红晕,倒有了些娇俏可人的意思。
“连面也没见着?”俞子恂奇怪道,“货物至少也曾抵达过府上,难道王爷您没想着查收一下吗。”
“我自然是要亲自验看的,我还弄了红烛香薰,布置在上等的房间之中,想要款待她呢。”萧择良自嘲一般地说道,“没想到一打开箱子,却出现了一个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所以说,箱中并不是你所想要的那个人?”柳素心讶然地问道,“怎么可能?我亲手将那个女子迷晕放入箱中的,不可能有人掉包。”
“素心。”俞子恂出声示意道,然后对萧择良道,“这么说箱子里是另有其人了?但是她却依然被劫走了?王爷为何不直接放走她,若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将她送回家才是最妥当的选择吧。”
“俞首领还真是好心肠。”萧择良笑道,“不过这箱中的女子,虽然比不上我想要的货物,但和我也有些过节,本王想着可以借此机会调教她一番,所以便私心留下了。”
俞子恂唇边露出了一丝冷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胆敢招惹梁王殿下的女子。”
“怎么没有。”萧择良一想到南宫玥,简直咬牙切齿,又想到她曾躺在自己的床上,就近在咫尺,但煮熟的鸭子硬是飞了,更是烦躁,面上的脸色也不由得暗了几分,“我们鼎鼎大名的左军师大人,好不容易落到了我的手上……”
俞子恂的手一抖,茶盏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柳素心和萧择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俞子恂,但却都不为他的失态而感到惊奇。
柳素心一直跟随在俞子恂的身边,身为他身边最为得力的一个头领,天门关战役的时候,她也同样在场,而且在邢山的时候,也看见过南宫玥,听到了她所说的话。南宫玥说她是他们的朋友,是俞子恂手下的人,但是她却从二人互动的蛛丝马迹中看出,事实并不如南宫玥所说。
俞子恂对南宫玥有好感,这导致天门关的那场战役,俞子恂差点就被南宫玥给牵着鼻子走了。幸好她规劝了俞子恂,让他将目标改为萧言欢,虽然并不算成功,但俞子恂至少没有再被南宫玥给控制住。
在她的眼里,南宫玥站在首领俞子恂的身边,表面像个幕僚,实际却像是一只黑手,妄图俞子恂对她的情感,操控俞子恂,毁灭赤月。柳素心绝对不允许这一点发生。
所以当她听到箱子里的人竟然是南宫玥的时候,心中莫名生出了暗喜,她看到自己的首领竟然失手打碎了茶盏,便也知道,南宫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轻。
而萧择良也一点都不吃惊,反而在心中暗笑。他的眼线遍布,就连落雁上酒宴上南宫玥和萧言欢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又怎么会不知道在天门关发生的事呢。他知道南宫玥亲手放了俞子恂,就在萧言欢的面前,而俞子恂结结实实地欠了南宫玥一个人情,不然他也不会怀疑俞子恂。
有趣的是,俞子恂并不知道箱子里的人已经变成了南宫玥,而且他也不是装出来的。看他之前一直如此泰然,但一听到南宫玥的名字就不淡定了,萧择良便知道,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俞子恂的弱点。
“抱歉,在梁王殿下您的面前失态了。”俞子恂脸上的惊讶没有停留几秒,便换上了一副淡淡的笑容。他站起了身,轻轻掀起了膝上的袍子。袍子的底部被深褐色的茶水溅到了,染成了一片浓绿。
柳素心忙抽出了自己的丝帕,俯下身想为其擦拭。
“无妨。”俞子恂却放下了袍襟,抬手挡住了柳素心,有意无意地问萧择良说道,“那么,南宫玥她……没受什么伤吧?”
萧择良将俞子恂和柳素心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深谙人心的他霎时就明白了,柳素心无疑对她的这位首领心存好感,而她应该也知道,她的首领心里是喜欢南宫玥的吧。这关系倒越发有趣了。
萧择良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道:“怎么会受伤呢,她可是凤略的左军师大人,本王爱护她还来不及呢。”
“爱护?”俞子恂略一皱眉,听出萧择良话里有话。萧择良知道他和南宫玥的一些纠葛,但是俞子恂却完全不知道萧择良和南宫玥有什么过节。他突然想起了萧择良之前所说的话,心中陡然升起了不祥的感觉,问道,“梁王适才所说和您有过节的女子,就是南宫玥?”
“没错。”萧择良道,“除了她,还有什么女子胆敢招惹我。”
俞子恂心中暗叫不妙。他知道萧择良是什么样的人,南宫玥又是什么样的人,如果南宫玥落在萧择良的手里,哪里还有什么好结果?他一时之间不敢再想下去,脸色也变得毫无血色。
萧择良静静地看着俞子恂面上变色,不再像刚才那般稳重了,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喜欢看见别人因为自己几句话的影响而失态,丧失理智,这让萧择良更加想刺激对方。而更令他感到愉悦的是,对方明明有着想要杀了自己的冲动,但是却什么都不能做,当这样的无力感暴露出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你的对手有多么的脆弱了。
在萧择良的眼里,俞子恂还不算弱,至少他可以压制住他的愤怒,但他紧握的双拳却已经暴露出他内心的恨意了。
萧择良微笑着看着他,像是要火上浇油一般地说道:“话说回来,人前端庄聪慧的左军师大人,没想到褪去衣物是如此尤物,风情万种,我见犹怜啊。”萧择良虽说只是想刺激一下俞子恂,但说着这话的时候却情不自禁想起了红纱帐后的躺在锦榻上被自己制住的南宫玥,虽说没有吃到口,但好歹也摸了摸,将她调教了一番,有点可惜,还算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