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带着一阵清风,还有她最为熟悉的幽香。
夕颜心中咯噔了一下,望向了那个走进来的男子,下意识便欠身向其施礼道:“见过沈大人。”
就算不再是他的侍女,十几年的习惯也不是说改就能改过来的,毕竟侍奉了他那么多年,她几乎知道他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动作所代表的意义。
林姑娘坐着没动,只是悄然地看着那个走进来的男子,只见他面色虽然平静,但是眉头却习惯性地微蹙着,似乎总在深思着什么。他着了一身青白的便袍,腰中系了一条淡蓝的腰带,长发束在纱冠之中,整个人干净出尘,气质稳重,乍一看还以为来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臣,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他的脸庞年轻明净得令人惊叹。
林姑娘顿时多了个心眼,她站起了身,款步走向了那位沈大人。
她不失礼节但又不降身份的向那位沈大人微微施了一礼,抬起明眸看向了这个男人。
那男人冷淡地看向了她,眼中没有泛起丝毫的波澜,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又转向了夕颜,开口说道:“你说有重要的事。”
开门见山。
林姑娘心中暗自笑了笑,已经对这个男人刮目相看。一直以来,能让她刮目相看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兄长,而另一个是她兄长的一位朋友,现在大概要多一个沈陌堂了。因为如果一个男人能在她如此绝色面前而巍然不动,无论是真的毫不心动,还是装出来的,都值得她小小地佩服一下。
“是、是的。”夕颜颇有些慌乱地回答道,刚才的镇定一刹那都不见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我们……那个,南宫大人出事了。”
“南宫玥?”沈陌堂凝眉道,“她又惹了什么事了?”
这口气,就好像沈陌堂才是南宫玥的上属,而且他心知肚明,从来不是麻烦找上南宫玥,而是南宫玥主动去找麻烦。
“南宫大人为了救我,被人绑走了。”林姑娘简单明了地说道。
“救你?被绑走?”沈陌堂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向了夕颜,语气严厉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今日跟随着大人游上元节,偶然发现了一宗绑架案。”白羽抢先说道,他突然想起,这件事里有很多东西都不能让沈陌堂知道,比如找寻木匠建造军械的事,所以在夕颜回答沈陌堂之前,他赶忙先开口道,好跳略一些沈陌堂不必要知道的事,“大人便想着救人,潜入了这位姑娘被绑的所在,我们成功地从一个箱子里营救出了这位姑娘,但是大人怀疑绑架案与赤月,也就是俞子恂所新建立的反叛势力,甚至还有梁王殿下有关,想要深入打探,不顾在下阻止,代替被绑女子躲入了箱中,然后被赤月势力的人带走了。”
“……她还真是嫌自身的麻烦不够多么。”沈陌堂低语道,脸上并未显出吃惊之色。果然不出他所料,南宫玥自寻麻烦,然后他照例又要帮她解决麻烦了。“我会派人去搜救她的,关于她现在身在何处,你们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我和林姑娘躲藏着的时候,听到赤月的人说要先将箱子运往凤阴湖边的小屋,所以南宫大人可能被带往那里了。”白羽说道,“林姑娘建议,我们派些人手现在湖边守株待兔,但不要打草惊蛇,夕颜觉得您是帮助我们的不二人选,所以……”
“我知道了。”沈陌堂打断了白羽的话,“说是营救,其实是配合她的计划吧。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她的安危了,我想她那么聪明,一定可以随机应变,化解危机的。”说着转过了身就要往门口走。
“那么陛下那边……”夕颜追了上去,来到了沈陌堂的身边,不无担忧地问道。
“陛下没必要知道这件事。”沈陌堂淡淡道,“我现在去安排人手,你们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有消息了,我自然会通知你们。”
夕颜听了,心中仅剩下一点的担忧也全然消失了。
“等一下。”林姑娘突然发声说道,“沈大人,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
沈陌堂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林姑娘,道:“请说。”
“小女子因与兄长走失,才陷入了这般境地中,我想借助大人的力量找寻兄长,尽快与他重聚。”林姑娘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凤阴城之大,要想找一个人并不容易。”沈陌堂却冷淡回答道,“更何况我得集中人手去搜救南宫大人,所以我会派个人在凤阴守城军那边打探消息的,如果有人寻找像你这样的女子,他会立即将那人带往此处。”
“不行。”林姑娘却断然地否定了沈陌堂的决定。
“什么?”沈陌堂此时面上稍显出了一丝惊讶,回头看向了林姑娘。只见这个女子正抬眼用冷静得可怕的眼神望着他,这眼神分外的熟悉,让沈陌堂很不喜欢。
“绑架我的人,就是身穿凤略制服的守城军士兵。且不说我的兄长并不会蠢到去向守城军求救,若真的去了,你说那些绑架了我的人,会据实已告,而不是官官相护着将实情隐瞒起来吗?若是你的人被蒙蔽,我恐怕无法尽速见到我的兄长了。”
“绑架你的人是守城军?”这一点谁也没有说,沈陌堂自然不知道。但是听林姑娘这么一说,他立刻想到了今日守城的人,都是萧择良的手下,心里已经清楚了七八分了,也明白南宫玥是怎么将事情联想到萧择良的身上的了。“但要在凤阴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可以画出兄长的画像,让大人您的手下按图索骥。”林姑娘说道,她对沈陌堂的态度已经有些不满了。在此之前,如果她想要办什么事,还从来没有人敢耽搁,人们无一不是趋之若鹜,赶着上来为她做事,哪里有像现在一般,竟然要她求着别人办事不说,对方竟然都懒得看她一眼,这让她的自尊心有点小小地受挫。
但林姑娘心里清楚,这里可不是她的地盘,她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能耐着性子。幸好她的耐心素来不错。
“这位姑娘,难道你和兄长来到凤阴,就没有共同的下榻之处?”沈陌堂却问道,“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你的兄长长时间找不到你,聪明的话也会暂回到你们落脚的地方吧。这样一切不都解决了,为何非要派人去寻找?”
“敢问大人,您知道南宫大人已经被绑架了,还会去她的府上找人么?”林姑娘反问道。
“这……不会。”沈陌堂竟一时语塞,然后他说道,“那你便画吧,我先去安排搜救南宫大人的人手,一会来取你的画,桌上有纸笔,请自便。”说着便走出了书房,忙着去安排人手了。
“行了。”夕颜很不高兴地说道。她已经忍了这位林姑娘很久了。先前还能忍耐她想要掌控局势,诱导白羽,但是现在她实在忍受不了她想用同样的办法去影响沈陌堂。“这位姑娘,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我们的事,你只要画好画,然后留在这里等消息便行了。”
“好,我保证再不对此事多言一句。”林姑娘款款走向了沈陌堂的书桌,轻拈起一支毛笔,又拉过了一张白纸,无视身边的二人,开始凝神画起了兄长的画像。不一时她便完成了画像,搁置下了毛笔,将白纸拿了起来,展开在眼前细细地看了起来。
白羽走到了林姑娘的身边,看向了她手中的画,心中不由得暗暗惊叹。虽然只是用黑白的画像,用毛笔勾勒出来的人物,但是其面容神韵却丝毫不输彩色的丹青。画上的人物栩栩如生,描绘出了一个英挺非凡的男子,面容俊美,与林姑娘极其相似,眼神锐利,白羽甚至可以透过画纸感觉到画中人物的惊人气势。
正当白羽看着画暗自赞叹林姑娘的画技的时候,沈陌堂回来了。
林姑娘迎向了沈陌堂,将画递给了他。
沈陌堂接过了画,一边低头向画看去,一边说道:“我已经派人去湖边查探了,还分派了一拨人在凤阴中追寻赤月的踪迹了。夕颜和白羽,你们可以先回闭月阁,至于这位姑娘……这画像恐怕用不着了。”
“为何?”林姑娘面露不悦道。
“因为你的兄长已经找到了。”沈陌堂道,一边将画像折了起来,随手放在了书桌上,走向了门口道,宇文公子,请进吧。“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口。
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公子迈进了房间,就好像林姑娘画中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般。此人一身群青色的袍子,腰上系着一条嵌着白玉的靛青腰带,披着一条绀青的黑羽斗篷,长发绾在脑后,利落地束成了一束,青丝松散地垂在胸前,直达腰际。他的神色虽然如沈陌堂一般清冷又平静,但是却又与沈陌堂不同。沈陌堂更多的是严谨,五官是南方人常见的精致,而他的俊美却带着一种北方人雍容与豪气,还有一丝让人胆寒的霸气。
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