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一看见那个男人,便三两步迎了上去,投入了他的怀中。
那男子将她揽入了怀中,却依然不动声色,脸上甚至都没有重聚的喜悦,或者看到妹妹平安无事的宽慰。
夕颜和白羽都不由得想到,还真是一对兄妹,不仅长得如此相像,容貌都是万中无一的,就连性格都是如此相似,对任何事像是没有情感一般。至少这位妹妹看见了哥哥,还想着上前去拥抱,但这位哥哥的态度,也着实过于冷淡了。
与其说是冷淡,不如说他就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妹妹会有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要么,就是对其妹的能力十分信赖,要么,就是认识绑架的人,觉得他们一定不会伤害她。
“宇文公子。”夕颜小声地说道,似乎早已料到林姑娘唯一所给出的关于她的那么一点信息,也是假的。“看来这位也是宇文姑娘了。”
“抱歉。我的确不姓林,而是叫……”“林姑娘”偷眼看了看她的兄长,只见她兄长不易察觉地微微颔首,她才继续说道,“宇文清霖。”
“宇文这个姓氏,在南方并不多见。”白羽看着这两个人说道,他倒并不为宇文清霖的隐瞒而感到生气。因为自始至终,宇文清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都表明她的身份不可告人,并且以自保为先,隐瞒自己的名字也情有可原。
“宇文公子的确是北方来的客人。”沈陌堂说道,“与我也有些交情。所以在来了南方遇到麻烦之后,便来寻求我的帮助,没想到这么巧,他本想寻找走失的妹妹,而他的妹妹却恰巧找到了我的府上。”
夕颜和白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位宇文公子,暗自想着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赤月和梁王竟然要联合起来绑架他的妹妹。想到北方的霸主也是姓宇文,这让他们不敢再想下去了,眼前这个人,说不定就和北方的皇室有什么关联呢。
“你们先回去吧。”沈陌堂又道,显然并不想这二人再继续掺和这边的事了,“南宫大人一有消息,我就会派人去闭月阁通知你们的。不过你们最好佯装无事,闭月阁中眼线众多,若是被梁王知道了些端倪,他若有心想要借此机会除掉南宫,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力挽狂澜了。”
“是。”二人应道,但是心中却有些为难。三个人出的闭月阁,只有两个人回去了,无论如何,闭月阁中的宫女,也都会有点心生怀疑的吧。她们都不需要多加思考,只需要向萧择良汇报此事,萧择良如此聪明的人,又岂能不想到点什么?
沈陌堂目送二人离去,走上前将书房的门关了起来,深深地对着门叹了一口气。麻烦这种东西,要么不来,要么就一股脑地涌到一起。沈陌堂自知善于处理各种各样棘手的事,不过这次,他都觉得有点心烦。
其一当然是因为不安分的南宫玥。她也许觉得,自己就算李代桃僵,到时候被发现了,亮出自己的身份,没人敢动她这个左军师,但是她那么聪明,也应该知道,如果此事真的和萧择良有关,那么她首当其冲就要倒霉。毕竟在玄清殿发生的事,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南宫玥和萧择良不对付,如果有这么个机会,萧择良可以除掉南宫玥,又何乐而不为呢。
其二,就是他身后的两个人了。
在夕颜和白羽的面前,他不能表露出这二人的真实身份,但是当这间房子里只有他们三人的时候,就没那么多好顾忌的了。
沈陌堂实在有点不想面对他身后的这两个人,但是他却不得不面对。他也没有想到,多年欠下的一份情,竟然要在此时此刻偿还。所幸这个男人要求得还不算太多。
“宇文……公子。”沈陌堂酝酿了一下情绪,转过了身,“现在令妹已经找到了,我想我们的事已经了结了吧。”
“沈大人未免有点言之过早了。”站在沈陌堂身后的这个男人说道,“整件事都有些蹊跷,还请沈大人助我一臂之力,调查清楚真相。”
这个男人无疑便是从北方微服而来的宇文缙了,而跟在他身边的女子,就是他的妹妹宇文清霖。原本只是想借着上元节体会一下凤略的人文风情,没想到却无意中与宇文清霖走散,一整夜都未找到。现在想来,当时走散的情况似乎也是故意有人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两个人分开,更好下手。
换句话说,对方一开始就已经盯上他们了。
宇文缙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低调了,但他们还是在一进入凤阴之后,便被人识破了身份。有如此眼线的人,想必是凤略的高层人物,而他们的目的,宇文缙却认为并不是心怀恶意,而是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以一种十分独特的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力,从而达到合作的目的。
所以宇文缙并不担心对方会伤害到宇文清霖,而是静待着对方主动来和他联系。虽然有些被动,但是宇文缙素来并不在意是否主动或者被动,稳妥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他想起了,在凤阴城中,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认识的人。很久以前他所赏识的一个少年,听说现在在凤略中官居高位,身处于凤略政治的核心地位。若是借助他的力量,说不定可以更加稳妥地掌控局势呢。所以宇文缙便来到这个“熟人”的府上。
这个“熟人”自然就是沈陌堂。
前事暂且不提。宇文缙只需要知道,这位沈大人还欠着他人情。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了,宇文缙希望这个人情还派的上用场。
当宇文缙上门拜访的时候,沈陌堂吃惊不小。他完全不知道,北方的霸主宇文缙竟然来到了南方,甚至来到了凤略的都城凤阴。然而他却不得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正是宇文缙。
以前不曾是朋友,现在确确实实是敌人。
不是他个人的敌人,却是整个凤略的敌人。
临川之役还历历在目,沈陌堂还不能忘记,这场战役是怎样将他难倒的,让他在合浦呆了大半个月却一筹莫展。宇文缙对凤略虎视眈眈,所以沈陌堂一见到他便紧张了起来。
这男人来找自己,不会是想让他通敌,打探凤略内部的情况吧。
但是宇文缙却提出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要求。他希望沈陌堂帮助他寻找他在凤阴城中走失的妹妹。
这是一个沈陌堂可以偿还宇文缙人情债的好机会,但也十分危险。毕竟,和敌人有所接触,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是敌人的君主,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挂上通敌的罪名。更加让沈陌堂烦乱的是,眼前无疑也是一个压制住北方侵略的好机会,因为北方的君主就在自己的府上,就好比送上门来的囊中之物一般,只要控制了他,就可以拯救整个凤略。
一边是个人欠下的人情,另一边却事关整个凤略,沈陌堂难免有点动摇。
而正当沈陌堂和宇文缙攀谈的时候,守门的家丁过来通传,说夕颜前来拜访。这让沈陌堂预料到,麻烦事不仅只有眼前一件,恐怕还有更多的麻烦要找上门来了。
而果然不出他所料,南宫玥也出事了,而当沈陌堂进入书房看见了那位林姑娘的时候,只消一眼便知道,那位姑娘就是宇文缙的妹妹。二人同样容貌出众,神态又惊人的相似,身上有一种难以掩藏的高贵气质,她不是宇文清霖又是谁?
但是沈陌堂却不动声色,听夕颜和白羽说完了他们的麻烦,又将此事和发生在宇文缙身上的事合起来一想,即使线索零碎,也大致在脑海中将事情拼凑出了一个大概。只是没想到,宇文缙的这件麻烦,竟然这么巧合地和南宫玥凑到了一起,合起来变成了一桩大麻烦,南宫玥不知不觉中,卷入了一个针对北方霸主的巨大阴谋之中。
只要对方还没有发现南宫玥的真实身份,南宫玥就暂且没有危险。而就算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凭借南宫玥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相信她也可以坚持到救援抵达的。说不定她还不需要救援,只会嫌他沈陌堂多管闲事呢。但是若真是靠南宫玥调查出了真相,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只不过,事情牵扯到了宇文缙、萧择良,甚至还有赤月,就算调查出了真相,他也真的能承受得了其中的后果吗,又是否可以将影响降到最低,将此事波澜不惊地掩盖过去?
想到这一点,沈陌堂感到了一丝无力。
“调查真相?”沈陌堂冷笑了一声。“你放心吧,就算我不去调查,也自会有人调查出真相的。”沈陌堂想到了南宫玥孜孜不倦、倔强又顽强的性格,感觉自己已经无法从此事当中脱身了。
“看来哥哥你与这位沈大人是旧识啊。”宇文清霖已然看出了宇文缙和沈陌堂之间亦敌亦友的关系,“怪不得沈大人之前看到我的时候,竟没有丝毫惊讶,想必也是因为眼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