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应声散开,但见一年轻将士大步走入厅堂,手扶腰际长剑,飒爽威武一身摄人的气魄。
“宋参将!”冯梓君轻抖广袖,发髻上凤簪微摇,金光映着面上早早绽出的胜利者笑容,显然她与这个气质非凡的男子很熟悉,“您怎么先来了?吴总管不曾提起,老身以为您当和许儿一同进城。快快坐下,许儿一路的平安全是宋参将的功劳,老身要好好谢谢宋大人。”
来者正是容许一手提携的军中参将宋云峰,但见他抱拳作揖,朗声笑道:“老夫人客气了,唤我云峰便是。云峰本该随将军一起进城,因受少夫人所托,便先送了少夫人的嫁妆来。”话音落,果见数十亲兵两人一抬,将十多口樟木大箱抬进了容府,如此排场,令堂中客人无不啧啧称赞靖康公的大手笔。
冯梓君心中莫名一动,一股子说不出的感觉散出,叫她笑得极不由衷,“辛苦云峰了。”又对众人道,“都说靖康公视女儿为掌上明珠,今日见如斯丰厚的嫁妆,可见传闻不假。我容家能得此媳妇,实在祖上积德。可惜南北有别,我家二少奶奶不服水土又加一路颠簸,娇体不胜辛苦,不得不先在城外歇歇脚将身体养一养,今日是断不能进门行礼了。本来就要与各位贵客致歉,不曾想……”她有意将目光睨向那几个地痞,冷笑道,“竟出了这档子事情,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众宾客自然满口吉祥话,纷纷指责那几个痞子的不是,果见宋云峰将长剑一抖,横在那几人面前,眸中满满的凌厉之气,“怎么?定圻大将军、一等平南侯的家宅,何时是你们这些混混可随便出入的?”
那债主也是见过世面的,虽有几分忌惮尚不至于害怕得慌神,也冷笑着答复:“这位军爷有礼,小的们虽是几个混混,可俗话说的好,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可不是随随便便出入容府。想那容三爷被歹人打伤,若不是我们哥几个出手相助,只怕容府今日办不成喜事,倒要挂白幡治丧了。”
宋云峰冷哼一声,竟一手提起那人的衣领将他举在半空,臂上一用力便把那债主掼出了厅堂,唬得另两个汉子连忙出去扶他们的大哥。
宋云峰则立在门槛前握着腰中的长剑冷声道:“你不记得还有一句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你一个小混混!且我腰里这柄剑更不懂一个理字如何写。小子你听好了,管你是什么人,今日顶好识相点给我滚远一些,不然……”
“云峰啊!”冯梓君目的已然达到,自然到了她来打圆场的时刻,于是上前示意宋云峰不便过激,继而径自立在门前对那几人道,“几位小爷若不嫌弃,大可留在容府喝一杯薄酒。但若无意酒水,今日先请回吧。虽说欠债还钱是理,但我不能光听你们一面之词。如今犬儿一身伤病,怎么也等他好了待我问清了事情的前后再做定论。倘若犬儿当真欠了几位小爷的银两,容府一定认账。今日,还请几位小爷给老身一个面子,就不必再提这件事情,不然……呵呵,老身也不过一个老婆子,真出点什么事情,也就拦不住了!”
那几人已经吃亏,宋云峰虽是参将,但官阶不低,就是杭城府尹见了他也忌惮几分,他们已惹不起宋云峰,更不要说再见到容许了。但他们也非贸然来讨债,只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斯地步。于是垂头丧气自认倒霉,二话不说灰溜溜地走了。
留在堂内的宾客随即换了一副嘴脸,纷纷做出笑容不敢再造次,但正当冯梓君要宣布摆宴开席时,却听宋云峰笑道:“老夫人,云峰受少夫人所托,要对宾客们讲几句话。”
冯梓君的笑僵在脸上,冥冥中她感到,这个尚未谋面的儿媳妇绝非泛泛之辈。
“我们二奶奶果然是名门千金,礼仪周到。”她言不由衷,“云峰但说无妨。”
宋云峰得到允许,转身对众人道:“将军夫人托在下向各位宾客致歉,夫人生长在北方,自小不曾出过京城……”
冯梓君端坐于上首,任凭宋云峰实足中气,她就是只字听不见。但实则并非冯梓君年老耳背,而是她老人家根本不愿听。事后她对绿绫冷笑一声:“她倒记得向客人道歉的礼数,竟全然忘了我这个婆婆,这算哪门子的家教?急着把嫁妆送进来,显摆他们佟家财大气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