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宾客,冯梓君自然更紧张她的小儿子,当扶着绿绫进到幼子房中,竟见他正搂着小妾孙梅玉玩闹,根本不顾惜手臂上的伤。
冯梓君大恼,上前就一个耳刮子将孙梅玉扇在地上,口中骂道:“寡廉鲜耻的蹄子,刚才怎么像个死人似的只会哭?”
此时林飞凤方与小妾马氏听见声响从侧屋闪出,她们正在为丈夫煎药,见婆婆发怒都规规矩矩立在一边不敢出声。孙梅玉则捂着脸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容谋也不敢造次,脸上做出委屈,对母亲道:“娘何必怪她,她一个小娘子哪里经历过那些。都怪儿子不争气,不如……还不如死在外头,省得惹您生气。”说着拿自己受了伤的胳膊撒气。
冯梓君哪里舍得,上前按住,又疼又气,口中骂道:“我的小祖宗,你日后可小心点,今日幸而没撞在你哥哥面上,倘若叫他知道,你还有几条活路?娘只管心疼你,却也不能拂他的面子,到底他身上那压人的官威,叫人喘不过气来。”
容谋见母亲心疼,心中已放下泰半,却仍作苦恼,叹道:“只怪我比二哥晚生三年,不然我袭了爵位,也不至于叫娘看他的脸色。”
冯梓君面上冷冷的,只道:“那且不至于,到底我是他的娘亲,还能不敬我?不过啊……如今他有了媳妇,只怕早晚要忘了娘的。”说着将幼子搂在怀里,“还是我的谋儿好,心里最有为娘了。”
立在边上的林飞凤媚眼一翻别过头去,冷笑着朝马如惜无奈地耸了耸肩。
容谋则安抚母亲,严肃道:“娘放心,倘若二哥敢为了媳妇而对您不敬,那我也不顾什么手足之情,定不饶他。”
冯梓君一番感慨,转而问媳妇:“大夫怎么说?”
林飞凤提神谨慎地答:“大夫说伤了皮肉,没大碍。养些日子就好,但……”她抬眼看了丈夫,果见他眨了眨眼睛,即刻道,“但大夫说相公他受了惊吓,这没十天半个月的静养,是难去心病的。这些日子,一点刺激都不能承受,不然就要在心里积一辈子了。”
“这是自然的。”冯梓君蹙眉对绿绫吩咐道,“传我的话,这一个月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随便进藕园打扰三少爷休养。”
容谋闻言大喜,坐在母亲身后偷笑,朝妻子递出一个赞赏的眼色。
冯梓君记起什么,转身问儿子:“你到底欠人家多少钱?我常劝你,小赌怡情,不过让你出去散散心的。如今好,怎么惹一身债回来?还叫人打伤了!说说是谁打你的,娘一定叫府尹捕了他们先打一顿再过堂审问。连容府的少爷都敢动,还有没有王法了。”
容谋心中自有谋算,不愿将事情闹大,只应付道:“也没多少,娘您先别管,我自有办法解决。儿子答应了不要你操心,就决计不会要您烦恼,今天这事情纯属意外。”
“我的儿,倘若你二哥他……”冯梓君叹道,“一个娘胎出来的兄弟,怎么就差那么多呢!儿啊,你是没瞧见,你那二嫂人还没进门,二奶奶的架子已经端起来了,眼里早就没我这个婆婆了。只怕你二哥往后被那佟家女儿捏住了,就更不晓得孝敬娘了。谋儿你可不敢再有闪失,不然娘将来指望谁?”
容谋未说话,却听林飞凤酸溜溜地问:“娘,听说二嫂的嫁妆装了十几口大箱子,堆满了前院,是不是真的呀?”
绿绫笑道:“三奶奶您是没瞧见那仗势,奴婢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箱子。估摸着光做这些箱子就要费不少的钱。还有那箱子上的扣啊锁啊什么的,只怕都是纯金做的,被那日头一照,晃得人眼晕。”
林飞凤啧啧道:“二嫂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冯梓君干咳了一声,冷眼扫过小媳妇,“你不必羡慕,人家什么出身,你祖上又是什么德行?”一句话说的林飞凤飞红了双颊,讪讪地垂下头去。
但老太太还是偏疼三房,不愿从此藕园被二房比下去,遂吩咐绿绫,“叫账房支五百两银子给三少爷花销,他这一身伤病可不要治么!”说着又嘱咐儿子,“手紧一些,别只顾着乱花,娘还能有多少给你?”
容谋晓得母亲对自己是刀子嘴豆腐心,且嫁入容家几十年来存了极丰厚的体己,这五百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家里二十多年的用度,可在母亲这里,只不过是给自己的一笔零花钱,可见母亲的底子有多厚。容谋文不能武不行,身上不过一个虚的候补官衔,每月那点俸禄根本不够他打牙祭用,若不好好巴结母亲这棵摇钱树,他哪里能在赌场欢场这般横行。
于是连连道谢,连连说好话哄得母亲高兴,一直聊了半日才让妻子送出门去。
冯梓君挽着小媳妇走了几步,拉着她的手道:“虽然出身比不过你二嫂,可进了容家的门,你也是堂堂三少奶奶。尊称她一声嫂嫂,也没得处处低她一等。只要好好照顾你丈夫,娘不会亏待你。”
林飞凤暗喜,遂欣然应诺,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将相公照顾得妥妥帖帖。
婆媳二人正说着,忽见身穿一袭白纱长裙的女子款款从对面长廊而过。她臂上挽了红绿相间的披帛,那大红大绿本十分俗气,可衬在女子和她一身白纱之上,竟如此缥缈动人。
几个跟随她的小丫头见了老夫人与少奶奶赶忙停下脚步福身行礼。
女子听见动静翩然回身,眸中映出婆媳二人的身影,可却仅仅微微一点头,在嘴角扯出极淡的笑,且那笑里更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情愫。而那一张精致的面庞,更是妍丽至极,将年轻的三少夫人林飞凤比得毫无颜色。
冯梓君在袖中握拳,将满腔恨意压在咽喉里,咬牙对一旁的绿绫道:“派人去告诉她,没事别出来丢人现眼,不要以为我拿她没辙,不要以为老爷还活着她还能在府里横着走,我的耐心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