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听采薇说了,仍是不肯服,又细细问了采薇,继而冲着那店小二道:“这不成,一碗酸梅汤二两银子,我们统共四个人,就要足足八两!八两银子,我们四个拿来点菜,吃的撑死也吃不完,你自己说黑不黑?好了,我不和你说话,把你们老板找来。我与他讲。”
樊阿神虽叨叨着贵,却也不能像佟未这般模样,笑着看了半日,见那店小二灰溜溜地走了,才道:“嫂子呀!你这气势上了战场也不含糊,云峰就总说我胆小儿凭人家欺负!”
佟未甚是得意,然才道了声“下回把云峰兄弟也喊上!”,便见外头一个衣着光鲜、身材发福、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煞有气势地进来,一边冷笑着问:“敢问是哪位客观在这里诬陷我们家开黑店呐!”
可人方进门不过一刻,待看清了坐北朝南神色淡定的男子的面容,便慌得拉着店小二屈膝跪下,赔笑道:“侯爷来了,原是侯爷来了。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您看您怎么坐这儿,另有雅间,您要是不介意,挪一挪地方如何?”说着将身边的小二一顿数落,直骂他没有眼力劲。
樊阿神笑道:“怪他做什么,一个小孩子能认识什么人,店主也起来吧,咱们将军可不兴叫人卑躬屈膝的。”
那店主看了看樊氏,觉得眼熟,细细一想,连连笑道:“啊呀,是参将夫人、宋大奶奶,哎哟哟,今天真是小店的好日子。”说着四处看了看,又笑道,“倒是不见参将大人!”
“连我也认得?店主还真是见多识广,我以为杭城里没什么人知道我樊阿神哩!”阿神颇有些意外。
那店主笑道:“当年参将大人带着您骑马进城,那等风光,全杭城都知道,小的这才记得夫人的容貌。”说着目光落在佟未的身上,但见她一身华丽衣着、形容多姿瑰丽,却是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不禁笑着问樊氏,“敢问这位少奶奶是……”
“平南侯在此,我自然是平南侯夫人,容许容大将军的妻子啦!”佟未骄傲地仰起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店主道,“我说店老板,一碗酸梅汤卖二两银子,是不是太黑了?”
那店主一头虚汗,连连赔礼,“怎么敢卖给您这个价,只是小店贮冰不多,这才把价格抬高,大热天里图个稀罕。您若要喝,还不是言语一声那般便宜……”
容许静静地坐在一边,他素昔有不闻身边事的本事,此刻佟未和店老板讨价还价穷客气的话他是半句也没有入耳,但却有一句话久久萦绕耳畔不去。
“我自然是平南侯夫人,容许容大将军的妻子啦!”这一句话用佟未那美妙动人的嗓音说出口,竟是比冰碗更沁人心脾。
容许在唇际勾出淡淡的笑,舒心,畅意。
不多久,四碗乌紫晶莹的酸梅汤端上了桌,佟未摔先捧起一顿痛饮,甚是爽快,脸上的笑也越发灿烂起来。
“不要贪凉,这东西收敛,小心积了胃寒。”容许小小地饮了一口,亦不忘嘱咐一句。
佟未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大冰块自然不怕热,殊不知别人的辛苦。好不容易费尽口舌要来一碗这么贵的东西,连谢也不带一句,却会瞎操心。”
樊阿神自然不懂什么大冰块,喝了酸梅汤才问:“大冰块?哪儿有大冰块?我这里只有些碎冰子,店主忒小气了。”
采薇在一边掩口而笑,只不敢说明。容许则泰然自若,不为所动。不多久,小二麻利地将菜肴上齐,又殷勤地添了两壶酒。
折腾了大半天,容许也饿,遂拿起筷子动了几口,然才要喝采薇盛的汤,抬头却发现坐在一旁的佟未正一杯接一杯地猛饮壶中酒。
缓缓放下碗筷,额上浓眉微微一蹙,容许不动神色地问:“你不饿?空着肚子喝酒,是要醉的。”
“平日里少见你说话,今儿可真热情。”佟未一手拿酒壶,一手举着杯子,双颊的微红已显出她几分醉意,眼眉间很是不服气。
容许的手稍稍一动,终是没有抬起来拿下佟未手里的酒杯,并非怕她尴尬或纵容于她,只因他看到了妻子眼角那一点晶莹,那一点迟迟不肯落下,被硬生生含在眼眶里的晶莹。
“嫂子,你尝尝这菜,还不赖。”樊阿神笑着给佟未夹了一筷子菜,算作打了圆场。
佟未却反递过一只杯子,笑道:“来,阿神你也喝,咱们难得半日闲。”
可不等阿神饮下杯中酒,她又连灌三杯,酒气上头,将一张芙蓉脸染得通红。
“她就是人前好强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