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箱内,平躺着一具人形的物体,它的身上套着一件暗红色的嫁衣,而她的面部盖着一样颜色的红纱巾。
不对!那块纱巾上的暗红不是它的本色,而是……而是已经干涸的血渍的颜色。
一块血纱巾。鲜血染成的血纱巾!
我的手剧烈地颤抖,我想跑,腿却像灌了铅,拖也拖不动。
女人的哭声在黑色胶合板掀起的瞬间,突然消失不见了,就像被刀割断了喉咙。每个人的胸腔都被紧张的空气挤压得难受,耳畔弥漫着沉重的心跳声。
李刚渐渐从震惊中清醒,在清醒的同时,他害怕了,极度的害怕。他猛地转身,对身后的等人大喊道:“大家快走!”
声音刚落,黑箱内就再度响起小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救我!救救我……”
我周身一震,缓缓转过头去,直觉告诉我,小孩的声音就来自那具全身遮盖的人形物体下面。
难道……孩子被藏在黑箱的底部?就在裹着白袍的人形物身下?
鬼使神差般,我直僵僵地走了过去,踩着稻草,挨近黑箱,向着那具人形物俯下身子。
就在这时,木门突然“呯”地一声重重地关闭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门口望去,然而,就在我惊诧回眸的瞬间,阿杰手上的蜡烛突然被一阵疾风吹熄了。
漆黑一片。
顿时,尖叫声、奔跑声、碰撞声、跌倒声响成一团,我在意外降临的黑暗中也惊叫一声,可是,还没等我抬腿奔跑,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我立足不稳,直直地跌了下去。
我在关门声响起时正好向箱内俯身,突然的门响也将我的视线吸引过去,可是我却依然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随后的一瞬间发生了。我只觉身后一个重物突然间袭来,重重砸在我的后背,让我借着惯性扑倒在黑箱之中。
触手处,硬硬的凉凉的滑滑的,是骨头的感觉。慌乱中,我匆忙将手移开,摸索着按着箱沿支撑起身子,又手忙脚乱地从衣袋中取出打火机。
“啪”地一声,打火机点燃了,我的视线恰好落在黑箱之内。顷刻间,我激出一身冷汗。
那具人形的物体,身上的红嫁衣却被推到一边,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颗泛着青光的白骨骷髅。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裹着红嫁衣的骨架子猛然间从箱内坐了起来,只听得“哗啦啦”一阵骨头的掉落声,与此同时,这具没有头的白衣骷髅发出一声女人的尖厉的惨嚎:“你们全都要死!”
话一说完,那无头骷髅就“呯”地一声颓然倒下。
随着无头骷髅的倒下,我的身后立刻响起一声尖叫,这声音是谁我已经无暇顾及,因为,我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我心胆惧裂,打火机随手丢出好远。伴随火机坠地的脆响,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啊——”惊叫不止,黑暗中,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再以全速冲刺着跑出去。然而,我的双腿仿佛瞬间瘫痪,根本使不出丝毫力气,于是,我只能双手支撑着绵软的两足,绝望地向门口方向爬去。
门口的位置不难辨认,因为门已经开了,月光如一条玉带,斜铺在门内的台阶上。
门边站着一个身影,他将门拉开到最大,几乎带着哭音对着里面高声呼喊:“阿航!你快点出来呀!”
那是阿杰的声音,化成烟我也听得出来。我心头一热,力量也在转瞬间流遍了全身,我“蹭”地站起身来。
“阿航!你……你可出来了!急死我了!”阿杰迈下一级台阶,与我紧紧相拥。
“快!快离开这儿!这幢房子有鬼!”
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传来的一声惊呼,这声音那么尖厉,又那么急促,迅速撕裂了平静的夜空。
院心里,站着浑身发抖的韩建和胡东,此刻,他们正惊恐地望着厅堂的方向。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厅堂里又出事了?
刚到厅堂外,就见李刚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口,指着身后用变了调的声音向院内的我们喊道:“有……有……有鬼,快救韩建!”
我先有一丝犹豫,然而,最终还是踏上厅堂外的台阶。
火塘边,韩建头朝外横躺在地上,手中还抓着自己的背包。
“他……他怎么了?”阿杰大睁着恐惧的眼睛问道。
“吓晕了……你们抬他出去吧……”
阿杰急中生智,伸出两指死命地掐按韩建的人中。
良久,韩建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韩建抬起眼帘望一眼我们,又侧转头,将脸朝向对面的一堵墙。
这时,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仿佛见到极其恐怖的东西,眼睛骤然间瞪大,一只手紧紧抓住阿杰的胳膊,另一只手则高高举起,直指前方。
我一进门,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韩建身上,此刻,顺着他的手指,我这才将视线投射到对面那堵灰白色的墙上。
不看则已,一见之下,魂飞魄散。
原本光洁的墙面上,此际,却写满了狰狞恐怖、东倒西歪的血色字迹——
“掀开亡灵的面纱,
必受‘红嫁衣’的诅咒,
带着‘红嫁衣’下地狱!!!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要死!
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全都要死!
所有泄露秘密的人,当日必死!”
“阿航,咱们进去吧。”阿杰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身子微微一震,抬起头茫然地望向前方。
我发现院门已经被推开,里面的荒凉一如一月之前,不过,满院的蒿草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也茂盛了一些。走入院心,只见房檐下的蜘蛛网上,几只乒乓球大小的花蜘蛛正在悠闲地爬来爬去。
厅堂外,面对依然敞开的大门,我的心脏一阵紧缩,不知不觉地,我收回了正要迈上台阶的左脚。
可是,刚刚走入厅内,我就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白墙上,那些歪歪扭扭的血字依然触目惊心,只是那血已经渗进墙里,颜色也更深更暗。
这时,胡东咬牙切齿地对着墙壁啐了一口,恨恨道:“所有在场的人,全都要死!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一定可以化解的。诅咒源于亡灵的怨念,那么,只要能够平息她的怨气,诅咒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阿杰抬起头,赞许地望着胡东,他说:“不错,正如胡东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今天晚上,我们就要找出这栋鬼屋真正的秘密。但一切真的是鬼魂作祟吗?”
胡东拼命点头:“没错,如果只是那个黑棺材,只是那个穿着红嫁衣骷髅,我们可能还会怀疑,可是,那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诡异莫测的事情了!你说,除了鬼魂谁能做得出来?”
我黯然无语,故地重游,我仿佛感觉到那股阴森的鬼气又在悄悄地向我围拢。
“走,我们再去看看那具黑棺里的骷髅,也许,解谜的钥匙就在她的身上。”胡东星目炯炯,眼神坚定地望向同伴。
一听此语,我周身又是一凉,我下意识地向门外望去,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外面的天色就暗淡下来,夜晚,又要来了,不知这一夜,我们能否安然度过。就在此时门外,毫无任何征兆地骤然间响起一个女童尖细而诡异的歌唱声。
门外,夜色已降下了半边帷幕,光线也从明亮变为灰暗,歌声就在这灰蒙蒙的空气中缥缥缈缈。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童谣,那熟悉的旋律和童稚的声音,本来应该带给我贰拾的温馨纯美的感觉,然而,此时此刻,这首简单的儿歌经过这个女童的演绎后,音调故意被拉得很长,断句带有明显的颤音,再加上那不带一丝热气的童声,所以,我听上去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阴冷肃杀之感,让人寒毛倒竖,甚至让我怀疑——这唱歌的根本就不是人!
不知什么缘故,从歌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我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瞪视着空荡荡的门口。然而,当童谣最终唱罢、余音袅袅的时候,我们几乎同时转身,回头去看自己身后的地面。
我更是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蜡烛放低了半个身位,我长吁了一口气,因为他面前的地上,空无一物。
可是,阿杰的惊叫声却突然间响起,声音中充满惊骇与恐惧,把我惊得一个哆嗦,手上的烛火跟着一个大幅地跃动。
不过,就在下一秒钟,不只是阿杰,我和其他两人,全都明白了阿杰乍然惊叫的原由——在他面前半尺远的地面上,蜷曲着一小块暗红色的物品。
胡东越过中间的邱国,一个箭步赶到阿杰身边,一把抓起那团暗红。
“是……是红嫁衣碎块!”烛火映照下,我立刻看清了胡东手中那块轻轻摇动的红嫁衣碎块,它看起来却更像是一块红手绢。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我心里刮起一阵猛烈的寒风,刚才屋里除了自己和朋友四个再没有人了,那么,究竟是谁把这块血手绢悄无声息地放在阿杰的身后?
邱国眼光一转,当视线停留在血手绢原来位置上的一团白东西时,手径直向前伸去。
还没等其他人看清楚,胡东已将手往前一伸,直接把掩在血纱里的那团东西递到我胸前:“打开看看。”
我吓得身子往后一收,脸色骤变,连连摆动双手:“不!不!我不要!”
胡东生气地看我一眼,将手中的蜡烛向我面前一推,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拿着这个!”
这次,我乖乖地接了过来。而胡东则丢掉血纱手绢,取出里面包着的那团东西——一个枣子般大小的白纸团。
打开纸团,胡东立即大声催促我:“快,把烛火拿近点。”
我不敢怠慢,急忙依言行事。很快,我看清了皱皱巴巴的白纸上那应该出自小孩子的六个血色字迹——你抓得住我吗?
倏忽间,我只觉仿佛站在冰山的前沿,整个背脊都冷得透骨。刚才女童的诡异歌谣再次如毒蛇般钻进我的耳廓:“……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空气冷得近乎凝固,正在这时,门外又出人意料地响起一阵小女孩的娇笑声——哈哈哈。
笑声刚毕,阿杰疯了般往门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