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适应后,我颤抖着问道:“你是说,娃娃是在我们上楼时被人从窗子上取走的?又被弄成这样丢在另一间屋子里?”
阿杰点点头:“只有这一种可能。”
我一双眼睛左顾右盼,惊惶失措地说着:“会不会有人取走娃娃,从窗子跳出去,又从另一间房间的窗子跳进来,把娃娃弄坏了丢在床底下,自己又跳窗逃走了?”
李刚突然接口道:“不可能!”
“为什么?”我反问。
“因为刚刚在楼上我就仔细查看过,这所房子的后院中间彻了一道墙,恰好把两间卧房分隔在两边。如果从其中一间进入另一间,唯一的路径就是从厅堂穿过,否则外面无路可走……”
李刚话未说完,一旁的韩建突然抢着说道:“可是,刚才胡东说他根本没看见有人从这儿经过!难道说……这屋里有鬼?”
韩建话音一落,全场便鸦雀无声,只听见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之声。
“别胡思乱想了,不管怎样,今晚咱们六个就呆在火塘边,能不睡就不睡,天一亮马上就走!”胡东脸色阴暗,声音低沉地说道。
不久,两张单人床终于被搬了出来,大家也再次围坐在火塘边,可是,这一次谁也提不起聊天的兴致。
时间就在这种紧张与恐惧交替更迭中悄悄地流逝,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凌晨三点。此时,屋外已是风停雨收,屋内四个人也已蜷缩着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着了,而李刚由于身体肥胖的原因,也早就歪倒在另一张床上鼾声雷动。
我看了看表,三点二十四分,我长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松弛下来:“阿杰,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这个不眠之夜终于快结束了。”
阿杰有意无意地望了望门外,猛吸一口烟,淡淡地说道:“折腾了半个晚上,终于解脱了。”
就在阿杰说完这句话不过三分钟,我听到一阵奇怪的哭声,这哭声先是如虫鸣般细小,渐次竟越来越大,大到仿佛整栋楼都在回响。
我被哭声吓住了,全身寒毛直竖,我们惶恐地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这时,他们也被哭声惊醒了,他们睁着迷蒙的双眼,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你们听到了吗?一个女人在哭。”韩建清醒后警觉地说道。
李刚尽量保持平静地点点头:“你们别动,我和韩建出去看看。”
我却突然叫住他:“不对,我感觉哭声好像是从底下传来的。”
“底下?”大家先是一愣,不过侧耳倾听之后,所有人都认定,哭声的确是从下面传来的。
“哭声怎么会在地底下?不可能啊。”阿杰惊骇地说道。
“不对,我记得进门时是走了几节台阶的,那就是说,下面还有一层。”
“那我们马上去下面,你们在这儿等着。”李刚说完就点着一根白蜡烛,要和韩建出门。
就在这个时候,阿杰叫了一声:“等等,我们六个绝对不能分开。我有预感,好像要出事。”
外面风雨初定,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泥土清香,天空中,一轮弯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今晚的月亮很怪,不是白的,而是红的,血一样红,就像一只充血的疯狗的眼睛,泛着妖异的光。
看过月亮,不知怎的,我心里一阵发毛,这个夜晚,好像什么都不对劲了。
走下门口的台阶,我们发现台阶的背后,在厅堂层面与地面之间真的有着一米多高的一段距离,都是用土基堆砌的墙面,与上面两层连成一体。
“这下边好像真有地下室,可是,怎么没门呢?”李刚奇怪地说道。
“绕过去找找,或许门在侧面。”阿杰说。
李刚点点头,向台阶左侧方向走去。
转过墙角,一直往前,快要走到尽头时,突然,我叫了一声:“门在这儿呢!”
我的面前出现一扇露出一半的木门,另一半在地面以下。门紧紧关闭,但没有上锁,里面清楚地传递出女人凄惨的哭泣声。
阿杰这时忽然颤抖着说道:“先别开门,万一……万一里边……”
他没有把话讲完,然而,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很可能,推开这扇门,看到的将是更加恐怖的场景。
我站在门口,迟迟不敢去碰触那道门,我的内心激烈地交战。里面会有一个女人吗?如果真有,那还罢了,可如果没有,那哭的是谁?!
可是,我毕竟是个男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这么多人也不会应付不了。
想到这里,我只觉血往上涌,猛地推开面前的木门。
哭声仍在继续,而且更大更清晰。
我握着蜡烛的手微微抖动一下,我提高嗓音,对着黑乎乎的门内大声叫道:“有人吗?谁在里面?”
然而,没人应答,哭声依旧。
阿杰也跟着向里面大喊起来:“谁呀?里面有人没有?”
哭声依旧。
片刻的犹豫后,我举着蜡烛向里照了一照。台阶,门内有台阶,斜坡状向下伸展。
我弯下腰,抬脚准备迈进门去。
“不!阿航,不要进去!”阿杰突然失去控制地大叫。
“一晚上发生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我觉得里面哭的不是人!”阿杰浑身发抖。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所有人都表示赞同。
我思怵再三,终于跺跺脚,不甘心地说道:“回吧。”同时,吹熄了手中的蜡烛。
我们回身就走。然而,就在我们将要转过拐角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小孩儿的惨呼声:“饶命命啊!奶奶!——”
我们如遭棒喝,几乎同时回头,然而,小孩儿的声音却如断弦般嗄然而止。
“声音是从门里传出来的!里面有孩子!”说话间,李刚便不顾一切地向着敞开的木门奔去。
“李刚!”
门内,女人的哭声依然不绝。
我不再犹豫,举着蜡烛便踏上门里的台阶。
一步,两步,三步……当我走完第五步时,已经接触到脚下的地面。
“李刚,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要找孩子吗?不要理这个见鬼的哭声!我告诉过你,这个哭的不是人!”我激动地劝阻。
“孩子在下面,一定在下面!除了这堆草,其他地方都是空的!”说话时,李刚的手丝毫也没停过。当话音尽落,李刚铁青着一张脸转向我,忿忿然喝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哭的不是人?那么那个求救的孩子是不是也不是人?你们总是这样,就知道怕、怕、怕!可是,你想过孩子吗?一个可怜的无助的孩子!你们就忍心不去管她?”
我从没见李刚发过这么大脾气,一时间,我震惊语塞。
“李刚,阿航,孩子在哪?”阿杰也摸到跟前,紧接着是胡东和韩建和邱国。
李刚不理,埋头卸草。我叹了口气,也抱起一抱干草。
“阿航,你这是干嘛?找不着孩子就赶紧走吧!”阿杰焦急地说道。
“她就在草下面……”
话未说完,我的动作突然间僵住了,因为,我看见了稻草下露出的一小块平坦的黑色木板。
我禁不住屏息敛声,因为清清楚楚地听见,哭声就在木板下面。
窒息般的静止后,李刚再次开始了行动,他将手中的蜡烛硬生生塞进身旁的阿杰手里,挥舞双臂,疯狂地将两旁的稻草推倒在地。
那块被稻草遮盖的黑色木板越露越多,最终,它如初生的婴儿般赤裸裸地显现出来。
然而,随着木板的逐渐显露,除李刚和我外,其他四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因为,那块长方形的的黑色薄板以及它下面的黑色箱体,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一口黑漆的棺材,同样的大小,同样的体积。
里面装的会是什么?我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逃离。
我在发抖,李刚在犹豫,其他人在退缩,女人的哭声在继续。
箭已在弦。
就在这时,黑箱内伴随着女人的哭泣,突然传出一声小孩凄厉的哭喊“奶奶,不要杀我……”,那叫声就像被谁捂住嘴巴刚刚挣脱时所发出的声音。
李刚的心迅速收紧,他顾不得犹豫,一伸手,猛地掀掉了压在黑箱上面的那块黑色胶合板。
“啊——”一旁的阿杰,失声骇叫。
我双眼发直,泥人般呆立在当场。
黑箱内,平躺着一具人形的物体,它的身上套着一件暗红色的嫁衣,而她的面部盖着一样颜色的红纱巾。
不对!那块纱巾上的暗红不是它的本色,而是……而是已经干涸的血渍的颜色。
一块血纱巾。鲜血染成的血纱巾!
我的手剧烈地颤抖,我想跑,腿却像灌了铅,拖也拖不动。
女人的哭声在黑色胶合板掀起的瞬间,突然消失不见了,就像被刀割断了喉咙。每个人的胸腔都被紧张的空气挤压得难受,耳畔弥漫着沉重的心跳声。
李刚渐渐从震惊中清醒,在清醒的同时,他害怕了,极度的害怕。他猛地转身,对身后的等人大喊道:“大家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