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火塘里的火焰越着越旺,而火塘外的木柴却相形见绌。
“柴禾不够烧,你们谁跟我上楼去多抱些下来?”李刚望着大家说道。
“我去。”胡东说道
“那好,我们去。你们在下面呆着。”
厅堂的门一直开着,外面时不时会有电闪雷鸣,我看了看四周,只有角落里放着两把落满灰尘的小竹椅,很显然,这是远远不够六个人坐的。于是,我指了指刚刚进过的那间屋子:“里边有几只小竹凳,咱们一块去搬出来吧。韩建,你有打火机吗?”
“有。”
“你走前边,帮我们照个亮儿。”
小竹凳散放在这间屋内,我们很快就找齐了,总共三只,然而,就在大家提了凳子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屋子里有些不对。
我猛一侧头,立刻注意到床边的那个简易的木制衣柜。刹那间,我只觉周身的汗毛“唰”地一下竖了起来,一股凉气顺着背脊直冲脑后。
我尖叫一声:“刚才谁动过衣柜?”
“没有啊。”四个人诧异地回答。
“不,不对。阿杰,衣柜门是谁打开的?”我一抬手指向衣柜方向。
借着打火机的微光,阿杰也隐约看见衣柜敞开了半边,而露出的柜子里立着一件白色的物体。
“韩建,快点照一下衣柜。”我快速地敦促着,同时,向衣柜走近两步。
“衣柜怎么了?”韩建懵懂地举着打火机凑近衣柜门。
“怎么……怎么会多出来这个?”
阿杰也惊恐地说道:“刚才分明是空的,这个衣柜里什么都没有的!”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敞开的柜门内,挂着一件女人的长袖睡袍,长长的,白白的,像个吊在柜中的白衣女人。
我倒吸一口冷气,眼睛无限恐惧地在室内环顾,在打火机有限的光亮中,除了一米左近的物体,其他的地方都是朦朦胧胧,然而,那扇少着两块玻璃的窗子上,那个白布娃娃还在随风摇摆,像活的一样。
“屋里有人!除了我们一定还有别人!”阿杰话音刚落,韩建的塑料打火机不迟不早突然间灭了。
黑暗,顷刻间吞没了整间屋子。
“啊——”尖厉叫声响作一团,随后便是一阵惊慌失措的纷乱脚步声。
抱着木柴的胡东和李刚正巧走下台阶,迎面便撞上从屋内疯狂逃出的四人。
走在前面的李刚举着蜡烛的手向上抬了一抬,正好照到阿杰那张面色苍白的脸。
“阿杰?你们乱跑什么?”李刚极度诧异地问道。
“衣服!平白无故多出一件衣服!这所房子一定还藏着其他人!”阿杰急促地喘息着。
多出一件衣服?真的还是假的?”李刚忍不住叫道,随手把木柴丢在火塘边。
“真的!我们全都看见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回答。
李刚的双眉皱成了一团,“哗啦”一声,他把怀中的柴禾堆在地上,从中取出几根丢入燃烧着的火堆里,随后,一手举着蜡烛,一手伸进衣裤的口袋,先后抽出十几根白色的蜡烛。
“哪弄来这么多蜡烛?”阿杰奇怪地问道。
“楼上杂物间有好多,我们想着夜里用得着,就全都带下来了。”说着,李刚便把蜡烛堆在一张竹凳上,举着手中的烛火道:“我看,咱们还是把这栋楼仔细搜查一遍吧,否则一晚上心里都不塌实。”
大家连连点头,簇拥着跟在李刚身后。
“别都上去,留个人在火塘这儿添添柴。”李刚道。
几个人面露难色,都不愿意留下,最后,胡东大声说了一句:“我留下看着,你们去查房吧。”
几分钟后,五个人脚步沉重地走下楼来。
“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胡东一边往火塘里添柴,一边关切地问道。
大家摇摇头,再次走进刚刚那间右侧的卧室,然而,奇怪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那个半开的简易衣柜内,白色的睡衣竟然无影无踪了。
“你们刚才是不是看错了?”李刚疑惑地问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真是出鬼了,出鬼了。”阿杰白着一张脸喃喃自语。
韩建也恐惧地说道:“刚才我们全都亲眼看见的,怎么一转眼又没了?”
我吓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身子因极度惶恐而微微战栗。
李刚举着蜡烛,来到那扇缺了两块玻璃的窗前,突然叫道:“会不会刚才有人从窗子爬进来?”
说着,他便俯下身去,把蜡烛移近地面,然而,他很快便皱起了眉头,因为,地面上却丝毫找不出这样的印迹。
“走,看看另外那间屋子。”
左边房间的房门紧闭着,李刚用力推了两下,门终于开了,然而,扑面而来的却是一团冰凉而柔软的丝状物,裹胁着一阵湿冷的阴风,直接打在我的脸上。
我随手一抓,那团东西就到了手上,低头一看,心里又是一凉,原来那竟是一团乱麻样的黑色长发,我发出一声短促的骇叫,随手把头发甩在地上。
又一阵冷风袭来,李刚手上的烛火猛地一个摇曳,他眼明手快慌忙用另一只手把烛火护住,他侧转身,倒退着进入房内。
然而,没走两步,我便发现随后进来的李刚瞪圆了双眼,惊骇地望着前方尖叫起来。
我心头一凛,猛一回身,烛光照耀下,我看见了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大的房间内,竟然挂满了长长的黑头发,在冷风吹动下,雪白墙壁上的那一丛丛上下翻飞的长发,就像一颗颗背对自己的头颅,狰狞而诡异。
我大骇之下,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而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李刚手中的蜡烛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劲风吹熄了。我心底一凉,猛一回头,却发现身后早就没了人影,我不敢迟疑,两步跑出了屋子。
厅堂中,所有人都聚在火塘边,李刚正哆哆嗦嗦地诉说刚刚亲眼目睹的头发事件。
见我从房内出来,阿杰第一个冲了上来:“刚才李刚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还没等进门就被他的尖叫声吓回来了。真是满屋头发吗?啊?”
李刚阴沉着一张脸,也不睬他,将手中的半截蜡丢掉,伸手去竹凳上重新拿了一根白蜡烛,就着火堆点燃了,闷声说道:“谁愿意跟我进去的,就一起来!”说完,转身就走。
屋内的两扇窗子大开着,风呼呼地从窗外灌进来,险些吹熄了蜡烛。李刚把蜡烛交给阿杰,自己则冲到窗前,把窗子紧紧关闭,顿时风雨被隔绝了,大家松了口气,在房内绕了一周,除了满墙满地的头发,屋内没发现其他异常之处,最后,大家携着地上的两个小竹凳退了出来。
厅堂内,胡东正忙得不亦乐乎,火塘上架着锅,锅里烧着水,火塘周围环放着两把竹椅和两只小竹凳。
一见那两只提在手上的小凳,胡东乐了:“嗨,你们可真行,正愁缺两个凳子呢,你们就给找出来了。大家快坐下,水快开了,马上就有热水喝了。我这儿有两盒泡面,一会儿大家分着吃点。都饿坏了!”
“不用了,我们也带着呢。”韩建边说边去背包里掏方便面。
还好,几个人凑下来不多不少正有五个碗面,当热乎乎的泡面下肚后,每个人的精神都好了很多,话也多了起来,甚至邱国还说起了笑话,似乎大家已经把刚刚经历的奇诡事件暂时忘却了。
我们不再去谈那些怪事,仿佛不谈怪事就不会来临,仿佛不谈怪事就不曾发生,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今晚咱们六个就在火塘边对付一夜吧,不行就把这屋里的两张单人木床搬出来,大家挤着睡睡。”李刚指着刚才那间满是头发的屋子说道。
此言一出,大家脸上的笑容又冻结了,因为,一看见那间屋子,我们又再度想起那些恐怖的头发,以及一系列诡异事件背后的谜团。
李刚见气氛沉闷下来,便故作轻松地说道:“整栋楼都查遍了,连个活物都没见着,更别说藏着什么大活人了!别再自己吓自己了,走吧,胡东,咱俩进去抬床。”
“我帮你们照亮儿。”我说着便起身点蜡。
“我也进去帮帮手。”阿杰也站了起来。
房间内,一丛丛长长的黑发静静地趴在墙上。脚下,厚厚的柔软也是头发。我举着蜡烛,努力控制自己紧张的心跳,眼神也尽量避免与四周的长发接触。我害怕,害怕不经意的一瞥很可能会让自己心胆惧裂。也许,某一丛低垂的浓密长发会突然从中间分开,露出一张白惨惨的严重变形的脸来,对着我阴阴地笑。
“先抬这张吧。”李刚指着最里面那张床说道。
“好。”阿杰和胡东答应着,三人同时用力,床被抬离了地面。
谁知,就在他们刚刚把床搬开原来的位置时,我手上那根白蜡烛也应声坠地。
三个男生尽皆失色,李刚吃惊之余慌忙把手从床头移开,弓身将地上的蜡烛拾起,一手扶住我,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我也不说话,指着床的原址浑身不住地发抖。
三个男生定睛一看,只见那里的地面上,一片海洋般黑色的头发上面,平躺着一个雪白的布娃娃,然而,娃娃的脸上,眼睛的部位却是两块血红,顺着那两块血红还流淌着两道蚯蚓样的血渍,一直流到脸的底部。晃动的烛影中,这张娃娃的脸分外恐怖。
李刚伸手将娃娃拾起,谁知就在布娃娃离地的瞬间,娃娃的头突然垂落下来,只有几根线与身体相连,那头倒悬着,晃晃悠悠摆动着。
李刚伸手在娃娃脸上擦了一下,收回手时,手指上已经沾染上褐色的印迹。他伸手在鼻下一闻,顿时皱起了眉头,哑声道:“是血!”
胡东大吃一惊,慌乱地说道:“谁会这么变态?弄些血在布娃娃脸上?啊,既然血会染到手上,那就是说血刚刚被涂上去不久!天哪,难道刚才有人进来过?”
话音刚落,阿杰突然像一只受惊的小羊般箭一般向门口冲去。
“阿杰!”我焦急地大叫一声,随即追了上去。
阿杰头也不回,不顾厅堂中好友的呼唤,一径冲入另一间卧房,李刚也跟了进去。
很快,里面就传来阿杰的一声惊呼。
“阿杰,你怎么了?”李刚和我都迎了上来。
阿杰不答话,望着人群中的胡东,一字一顿地问道:“刚才我们在楼上查房时,你一个人留在厅堂,当时,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从这儿走过?”
胡东懵懂地抓抓头皮,无奈地摇摇头:“没有,我谁都没看见。”
阿杰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那当时你在干什么?”
胡东一愣:“添柴呀!你怎么了你?”阿杰步步紧逼:“你有没有离开过?哪怕只有一分钟?”
胡东微微一怔,不过马上就肯定地回答:“没有。”
阿杰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顷刻间没了精神,口中喃喃不止:“不可能,没可能的……”
“阿杰,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一脸紧张地说道。
阿杰的双眼如精神病人般闪着疯狂的光芒,胸膛剧烈地起伏,他说:“我现在想起来了,刚才咱们第二次进这间卧房,发现白睡衣不见了,当时,所有人都太慌乱,所以没有注意那扇窗子!现在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白布娃娃就已经不在上面了。不在了!”
“什么?你说哪个白布娃娃?”我面色突变。
阿杰无力地举起李刚的右手,大家的眼睛立刻集中到他的手上。一只断了头的白布娃娃,摇摇欲坠的头颅绝望地晃动,上面的两块血红在没有五官的脸上越发显得突兀。
阿杰声音异样地说道:“这就是原来挂在窗子上那个白布娃娃!现在窗上已经空无一物!可是它却在那间满是头发的屋子里出现了,就在单人床的床底下!你们看,它却成了这副模样。血是新的!头也刚刚扯断!是谁?究竟是谁干的……”
我只觉大脑“嗡”地一响,整个人如遭雷击,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