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航,发什么呆呢?”阿杰的一句话把我从回忆拉回现实。
“咱们一会儿就直接去那个‘鬼屋’?”阿杰问道。
“不,我觉得,应该先去那个卖芭蕉叶饼的大嫂家。上次从鬼屋出来,大家乱得什么都顾不上,坐上车就直接回程了。可是,我却很想见见那个叫折东的小娃,问问他当天为什么说那些古怪的话,又为什么吓得逃跑。”
胡东也点头:“我也纳闷,那小孩儿究竟在我们身上看见什么了?吓成那样。”
“那个大嫂家是往那边走吧?我都有点记不清了。”阿杰挠着头皮说道。
“跟我走,我记得清清楚楚。”
十几分钟后,我们就来到那所熟悉的“蘑菇房”面前。
只是,大门锁着,里面的人似乎都出去了。
“嗨,真是不巧,怎么一个人都不在?咱们是先等等,还是直接去找‘鬼屋’?”胡东沮丧地说。
“当然要等,很可能问题的突破口就在小孩身上。”阿杰瞪他一眼。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人回来。大家等得心焦,忍不住攀着墙向院内探头张望。
“你们干什么?”身后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
一回头,只见一个陌生的哈尼族中年男人背着背篓对我们怒目而视。
阿杰立刻满脸堆笑:“大叔,这是您家吗?”
男人摇摇头,警惕地询问:“他们家人不在,你们围在这儿干什么?”“我们在等他们家的人啊,您知道这家大嫂什么时候回来吗?”
男人又摇摇头,疑惑地问:“你们很久没和他们联络了吧?”
阿杰急忙道:“也不是很久啊,一个多月前还去他们家做客。”
“一个多月前?不会吧?他们全家都搬到城里去了,走了至少有半年了。”男人奇怪地说道。
“半年?不可能!我们真的进过她家……对了,那天是三月四号,就是那天,没错的。”阿杰说得斩钉截铁。
男人见阿杰说得肯定,心下也产生一丝怀疑,迟疑地说道:“哦,那或许是中间他们带孩子回来过。反正他们走的时候也没搬家具,随时都可以回来住。对了,你刚才说是三月四号,那就不可能了,那时候他们姑娘都早已开学了……”
我突然打断他的话:“等等,您刚刚说他们姑娘?他们有女儿吗?”
男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不是吧?你们不是说和他们家认识的吗?怎么连他们家女儿都不知道?他们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去年刚上小学。”
我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有着大毛毛熊和洋娃娃的粉红色房间,这么说,当时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那所房子里真的住着个小女孩。可是,那农妇为什么却说她只有两个儿子呢?
我彻底乱了,询问说道:“上次我们见到的有没有可能是这家的亲戚,在这里借住的。”
那男人先是点头,又再摇头,指着后面的一栋院子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们还是去问问隔壁邻居吧,说不定他们能知道一些。”
男人走后,我们四人开始敲响邻居的门。
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媳妇,亮晶晶的眼睛,微微上翘的嘴角,样子很活泼。
“你们有事吗?”年轻媳妇笑得很甜。
阿杰看了一眼我,径自说道:“我们想跟您打听一下,您旁边这家是搬走了吗?这两个月回来过没有?”
媳妇眨了眨眼睛,不假思索地说:“半年前就搬了,一直没回来。怎么?你们有什么事?”
“那不对啊,我们三月四号来过他们家,是一位大嫂领我们进去的。”
阿杰又补充一句:“我们还见到她的大儿子,十一、二岁,叫折东。”
年轻媳妇一听,笑了:“哦,你们说的这两个人我知道。他们是租房的。”
“租房?”我一愣。
“是啊,我邻居搬走的时候,托我在他家门口贴了张租房启示,让我帮着把房子租出去。正巧,那位大嫂找上门来想要租房,而且一交就是半年的房租。我看她挺和善的,就把房子租给她了。后来,她还把儿子也带来了。”
胡东突然问:“那她老公和小儿子也是后面才来的?”年轻媳妇一怔,摇头道:“什么,没有啊。”
阿杰和我面面相觑,我们发现,事情远比我们想像的复杂得多。
阿杰着急地问道:“那他们俩现在人呢?”
年轻媳妇又摇摇头:“走了有一个多月了,说是她老公得了急病,走得匆匆忙忙的,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多月?那您记得大概是什么时间吗?”阿杰脸涨得绯红。
“让我想想……哦,好像就是三月中旬,具体哪天我记不清了。”
“怎么会这么巧?”我们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我们突然间发现,整件事情似乎有着太多的巧合,而这些巧合背后,是否还隐藏着什么?真的是鬼神作祟吗?
阿杰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问道:“您还记得那位大嫂是哪天跟您租房的吗?”
年轻媳妇想了想说:“我记得很清楚,她从来到走,加到一起不超过十天。”
阿杰冷笑道:“这么说来,她好像是专为等我们才到这儿来的。”
胡东点头:“回头想想,她真的有点不对头,一开始就要给我们当导游,见我们上车了又追着上来,下了车又过份热情地非要请我们去她家喝茶。喝了茶又坚持让她儿子给咱们领路。半路上那小娃又突然像见了鬼似地对着咱们大叫。”
胡东话音刚落,阿杰就试探地问那媳妇:“姐姐,您知道‘司拉枯’是什么意思吗?”
“‘司拉枯’?你怎么会问起这个?”年轻媳妇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是别人说的,可我们听不懂,这是不是这里的方言啊?”阿杰继续说道。
年轻媳妇点点头,面色凝重地说:“不错,‘司拉枯’是哈尼语,意思就是‘招死魂’。”
“招死魂?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咯噔一下。
年轻媳妇一字一顿地说:“‘招死魂’就是招回跟随死人幽灵到阴间去的活人‘魂’,将活人的‘魂’招回来附在躯体上。”
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一脸的迷惑不解。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十个……每个人都是十个……你们一个都没有啊……司拉枯……司拉枯……”
年轻媳妇的脸瞬间惨白,死死瞪着我的眼睛:“这是对谁说的?是对谁说的?”
还没等我回答,阿杰已经抢先说道:“是听一个疯子乱喊的,我们不懂他在讲什么,所以就好奇想找人问问。”
年轻媳妇这才松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我们哈尼族人从古到今都始终相信人是有灵魂的。和其他民族不同,我们哈尼族认为,人从出生落地那天开始,随着哇哇的啼哭声响起,就都具有了十个‘魂’,也就是三魂七魄,如果人一旦没有了十魂,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要死了。”
听完这番话,我面色变得苍白,我尽量让自己慌乱的心跳平稳下来,犹犹豫豫地问道:“那是不是说,如果十个‘魂’一个都没有了,就要给他‘司拉枯’,也就是‘招死魂’了?”年轻媳妇肯定地点头:“没错。”
山路上,几个人开始谈论这件匪夷所思的怪事。
阿杰在路边摘了一朵野花,边走边一片片撕扯着花瓣,他闷闷地说:“我总觉得那个租房的大嫂有问题,会不会这整件事彻头彻尾都是个阴谋?”
我却咬了咬嘴唇,摇头说道:“阴谋?就因为这个大嫂租房退房时间上的巧合?其实,她请我们去做客喝茶,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她并没有硬拉咱们去‘鬼屋’,而是咱们自己走进去的。”
胡东也点头:“是啊,虽然这个巧合看起来有点可疑,可是,那个大嫂的确没有强迫我们,路虽然是她儿子折东带的,但他后来已经吓跑了,并没有刻意引咱们进‘鬼屋’。”
阿杰厌恶地看一眼胡东,冷冷地说道:“那她为什么要对咱们撒谎?明明只有她和儿子折东住在这儿,却说全家都在。平白无故说谎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一直沉默的邱国却在此时开口了:“可是,那位邻居大姐只是说她没见过大嫂的老公和另一个儿子,并不能说明他们一直就没有来过。何况,那大嫂走的时候也说她老公得了急病这才匆忙离开的,所以,很可能她说的是真的,她老公的确是在这儿住过的。而且,就算整件事真的是个阴谋,可是,他们害人的动机又是什么?我们只是几个来元阳游玩的学生,也没有得罪过谁,谁会这么煞费心机地设计这样恶毒的阴谋呢?还有,那个叫折东的小孩儿,他为什么会喊出那样古怪的话来?会不会他真的看到了什么?”
我连连点头:“他当时一定是看到我们身上一个魂都没有,所以才会吓得大叫,还要让我们去‘招死魂’。”
胡东又说:“根据后面发生的一连串死亡事件看来,那小孩的话有可能不假……”
没等他把话说完,阿杰就激烈地反对:“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受到诅咒是在‘鬼屋’才发生的,当时还在山坡上怎么就会没有魂儿了呢?根本说不通!那小孩儿分明是危言耸听,故意先给我们制造恐怖气氛……或者说那小孩就是鬼”
争来争去,几个人也没有争出个结果。走走停停间,我们已距离那栋所谓的“鬼屋”越来越近,而太阳也一点点向西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