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不安中,我度日如年般在寝室里等待阿杰的归来。
我的眼前,交替浮动着太多错乱的人影,一会儿是穿着红嫁衣的女人,一会儿是雨夜中反复询问我是否见过红嫁衣的红衣男人,一会儿又变成西瓜般开裂的校友李刚的脑袋,一会儿是韩建被吓死的表情。
此刻,我根本无暇注意寝室里的另外一个人——大哥鲍文。
半夜11:00,熄灯了。
514寝室的门准时从里面扣起。
然而,我又失眠了。因为,阿杰竟然还是没有回来。
打他的手机,始终关机。
我大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床铺发呆,时不时扫一眼枕边的手机。无数次,我感觉手机在下一秒钟就会发出震动声,可是,我一次次地失望了。
月光,像水银,透过窗帘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地上。朦胧的光晕,给整个514寝室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对于这个居住了一年多的寝室,我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疑惑。
一连串奇怪的信号排着队走进我的大脑。
听说,10年前现在这座4号楼曾经是女生宿舍楼。
听说,10年前这座楼的514寝室曾经有人自杀。
听说,自从自杀事件后,半夜有人曾在514寝室门口见到类似鬼影的东西。
听说,传出514室闹鬼事件后,那间寝室就被封存,直到五年前。
听说,五年前这栋4号宿舍楼全部重新装修并且粉刷一新,并改为男生宿舍楼。
听说,装修后514寝室就重新开放,而且再没有“见鬼”事件出现。
听说,尽管鬼风波已经过去,但同学们仍然心有余悸,于是,514寝室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天夜里11点熄灯之后,一定要把门从里面扣起,迟归的只能敲门。因为,怕熟睡后,有不干净的“东西”偷偷钻进来。
我不明白,五年已经平静地过去了,为什么偏偏在“红嫁衣”事件的当口,514寝室似乎又开始不平静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在床上却始终是辗转反侧。
无意间一抬头,我猛然发现对面二哥陈军的床头,竟然立着一个红衣女人,头上还盖着一条血红色的盖头,一动不动地,就面对着自己直挺挺地站着。
她的长长的红衣子下面,竟然空空荡荡,没有腿。
她就那样定定地,悬浮在半空中。
我头皮一阵发麻,险些叫出声来。
我吓得紧紧闭起双眼。两秒钟后,当我战战兢兢重新抬起眼帘的时候,我发现,对面那个女鬼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陈军的床头铁杆上,挂着一件红色的长风衣,风衣上还垂着一条红色的内裤。
我长出一口气,我突然想起,陈军昨天穿的就是这件风衣。
杯弓蛇影。
我暗骂自己没出息,几天来简直被“红嫁衣”吓破了胆。看来,自己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俗语说得好:怕什么就来什么。
我怕见那个穿红嫁衣的红衣女,可我就偏偏会产生见到那女人的幻觉。
现在,我最怕半夜离开宿舍,可我的肚子却偏偏不争气地痛了起来。
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一声接着一声的肠鸣,我就算再不想起来也只好起身了。
掏出一包纸巾,我穿着拖鞋走出了房门。
刚走出几步,我就感觉一阵透骨的凉风从身后袭来,让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真奇怪,刚刚四月中旬,武汉的晚上怎么会这么冷呢?
寒意让我收住脚步,我想折回去披件外套。然而,理智告诉我,回去之后再想出来恐怕就更没有勇气。
咬咬牙,我继续朝着厕所方向走去。
514寝室位于一楼走廊的最左边,本来斜对面就有厕所的,可是,这学期刚一开学,那个厕所就因漏水被封闭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修好,确切地说,是根本没人来好好修过。很显然,因为一楼左侧只有514寝和513寝两个寝室,其他都是杂物间。人员少,影响当然也小,所以,学校不重视是很容易理解的。我有些气愤,思怵着明天去向总务处反映。
长长的走廊里,只有三盏顶灯,整晚散发着幽幽的青光,前天,靠近厕所那盏顶灯突然毫无征兆地坏了,时亮时灭,闪闪烁烁,走在这里就让人感觉好像是走在去太平间的路上。
我继续往前走,右侧的走廊里,灯光忽明忽暗,晃得我的眼睛一阵阵发花。当我经过最后一盏顶灯,我的影子就从身后飘移到身前,于是,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黑黑的,斜躺在地上,忽隐忽现,像鬼影。
还差几步就要到厕所门口了,我却突然听到身后,大约十米左右的地方,似乎响起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个人走路的声音很轻,没有塑料拖鞋发出的“踢嗒”声,那个人,穿的好像是一双胶鞋,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我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瞬间张开,我紧张得双腿都有些发软。我想回头,然而,头脑里另一个声音却告诉我: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正在这时,我不知不觉已来到厕所门外,我突然发现,敞开的厕所门口,竟然站着两个人。他们一左一右,分立在门框的两侧,他们相顾无言,眼中饱含着深深的哀怨与悲凄。尽管我突然间出现,但他们却视若无物,依然深情地彼此凝望。
谢天谢地。有人就好。
我张开的毛孔又在一瞬间缩了回去。此刻,我对身后那阵脚步声的恐惧已飞到九宵云外。
我微一侧身,便从两个倚门相望的人中间穿了过去。真奇怪,这两个人竟然还是如石像般呆立,好像我是空气。
我也不理会,小跑着冲进最近的一间隔间,“吧哒”一声扣上门锁,顷刻间便雷霆万钧。
一泻千里之后,我彻底地放松下来。
这时,我的意识格外清醒起来。她的心“格登”一下猛跳,不对呀,刚才自己光顾着逃避脚步声的侵扰,竟然忽略了一个严重的事实。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分明是一男一女。
如此深夜,男生宿舍楼里怎么会有女生出现?私自留宿异性,是要记大过的。而且,宿舍白阿姨也不会坐视不管。她那里都有女生的出入记录,晚上七点以后,所有登记的女生全要无条件退出。
难道,真有漏网之鱼?
还有,那对男女,好像自己从来也没见过。
同在一层楼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叫不出名字也会觉得面熟。然而,这个男生,我可以肯定,她从未在我的记忆里停留过。
对了,这个时候,夜深人静,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熟睡,就算有和自己一样同病相怜的,也没可能穿得整整齐齐地跑到厕所门口来说话。何况,他们还没有说话,从走廊里直到现在,自己始终都没听他们讲过一句话。他们就那么悲戚地凝视对方,那感觉,简直是——绝望。
对,就是绝望!
那对绝望的男女,真的好奇怪。他们的衣服,好像也是n年前的式样,老土不说,没可能盛夏刚过就套上冬装啊。我刚才分明看见,那个男孩的身上,套着年底才会穿的呢子大衣,脖子上还围着厚厚的羊毛围巾。
越想越奇怪,我决定赶快离开隔间,再去问问这两个怪人的来历。
按下马筒的开关,我打开了隔间门。
令我失望的是,那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从门口消失了。
我跑出门去,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忽明忽灭的顶灯发着妖异的光。
怅然若失。
我重新走回厕所,扭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正在这时,身后那扇隔间的门内,突然传出一声抽水马筒的轰鸣。
我浑身一震,正在冲洗的双手一下子缩了回来。
难道,厕所里,还会有人?
“咔吧”一声,隔间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我猛一回头,正好迎上一张沧桑的老脸。
“白阿姨!我一声惊呼。那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两个人。
“哪有两个人?”白阿姨狐疑地反问。
“那里,就站在门旁边的……”我手指着门口。
“说什么梦话,我脚前脚后跟着你进来的,门口半个人影都没有。”
“什么?脚前脚后?”我低头仔细看了看白阿姨脚上的鞋子,果然,是一双中老年人穿的女式胶底布鞋。
刚才的脚步声,原来是她。
我心下豁然,不过,既然白阿姨的脚步声距离自己只有十米间隔,按时间推算,进门时不可能见不到那一对怪人。
可我的疑团更大了。我抢上几步,把厕所的每个隔间都仔细搜查了一遍。
结果,依然是失望。
“怪了,刚刚明明有两个……”
我激凌凌打了一个冷战,脸色纸一样苍白,,落荒而逃。
刚才那两个究竟是什么?如果是人,怎么会来去无踪?难道自己见鬼了?
我不敢再想,回到房间,回手狠狠将门划上,一颗心勿自狂跳不止。
跳上床,我一把将被子拉到自己头顶。身子,抖个不停。此时,手机响了,是阿杰的信息。
“阿航,我受到高人指点了,他说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明天早上叫上他们我们明天再去元阳,我在车站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