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童岂敢怠慢,一咬牙背起那干瘦的老头便死命往前冲,怎奈脚下流水愈变愈大,将这本就坑坑洼洼的泥泞冲得湿滑,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可此时,也顾不得太多,只见他身行极闪,蹭蹭两下便蹿到丈许开外。
他接着正欲迈步向前,前边视野冷不防地一黑,山童赶忙下意识却躲闪,眼光一扫,却见那画壁上猫脸狰恶欲出,顿觉脚踝一麻完全使不上劲,立即便重心不稳,狠狠向前那尖锐的石笋摔去。背上的老头见势不对,忙用自己的拐棍往那石壁上一蹭,这才生生躲过这一摔。
山童心道声好险,潜意识将眼见再次瞥向那壁画,却见那猫脸恶灵摆出了副扭曲得不成比例的姿势,竟幸灾乐祸般,怪笑地望着自己,心中的无名火蹭地一下便冒了出来,“这璧上所绘之物甚是可恶!无论我用何等法子,竟都不能将之完全忽略!”
“教主切勿动怒,莫要让那设局之人有机可乘!”后边的老头急忙沙哑道。
山童这才幡然醒悟,却又不住想再去望那画像,当即便被身后那枯槁的手死死捂住眼睛。长老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后面“嘭”地炸响,接着便是狂流破洞而入的震眩声。
“坏了,这洞窟支持不住,就要坍塌了!”老头咆哮道,“别管那么多,我用布挡住靠洞壁那边是视野,你只管向前冲就是!”
说罢,忙扯下自己的衣角,正要去挡,却见身下的山童径自摇头叹道,“没用了,我的脚早已麻得动弹不了了!现在,想逃都逃不了了!”
正在这时,只听后面哗啦啦地轰鸣声响成一片,像是有着千军万马雷霆万钧般袭来。一时间,岳撼山崩,惊雷震宇,整个地面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山童只觉耳膜像是被人一点点撕扯开似的,奈何双腿早已不听使唤,只得无助地死死捂住双耳,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肝胆就像是要炸裂开似的,就连这仅存的一点空气都能险险挤出水来。
往后再看,就见漆黑的洞窟深处,隐约有团惨白的水帐如万马脱缰,咆哮卷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那滚滚怒涛,如出笼猛兽般,涌至近前,山童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立即被这咆吼的骇浪所吞没。
山童眼前一黑,身体被一股子巨力猛地一砸,一阵冰寒彻骨的剧痛伴着强烈的窒息感涌来,耳边轰隆隆的暗流涌动的声响,时间好似凝固了般,自己的四肢在一股股强大的悍流中一点又一点慢慢地撕扯着、分离着,渐渐地,疼痛变得麻木,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时,听滴答的水滴声似有似无,时远时近,山童逐渐意识恢复了过来,便感觉周身猛地一阵彻骨痛,好似全身每一寸都霎时被无数只千钧巨石恶狠狠地砸过一遍似的,他使劲咬了咬牙,缓了好久才勉强睁开双眼。四周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没看到。难道我这是死了么,枉我自称一代英豪,自喻不凡,誓为解救天下苍生的韩山童,想不到最终竟荒死于此?想罢,死死攥了攥拳头,猛地就是一个激灵,这掌心干巴巴地一丝水汽也没有,完全不似被水浸过样子
“咳咳……咳咳!”一串急促地咳嗽声打断了山童山童的臆想。
“长老?”山童惊讶道。
“咳咳……”就听见不远的黑暗处,一个苍老的声音剧烈地喘息道,“咳咳…看来我们大意了,这黄帝秘传的奇门玄术邪乎得紧,估摸着当我们第一眼看到那猫脸邪祟,便着了道……”
山童听完这才陡然发现自己浑身衣服竟完全不似沁了水般,反倒是干燥得有些异常,心道难不成刚才发生的一切竟都在幻象,都是拜这所谓“画摄之术”所赐。他赶忙往兜里摸出个火折子擦亮,眼前依久是那个狭长幽邃的洞窟,嶙峋的石钟乳错落有致地排在两边,只是陡壁上空空如也,早就没了那猫脸妖物的魅影。
山童谨慎地四下照了照,却认那鬼影并未再出现,这才缓缓松了口气,赶忙去扶身边的长老,见那老头面色铁青,一双干瘪的枯手死死捂住胸口,浑身肌肉紧绷着抽搐起来。山童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将兜里仅存的一粒回心丹往他嘴里一塞,而后死死地掐住老头的仁中。
就听“扑”地一声,一口黑血过后,老头这才悠悠醒转,拖着残破的嗓音嘶哑道,“这布局之人好生高明,自古多以幻象惑人心志,造出的幻象魅人而不伤人,可这里布置的幻境却环环相扣,步步杀机。老夫听闻,自古失足坠崖或落水者,其死因多半并不在摔个骨断筋折或是呛溺窒息,真正致死的原由多属惊吓过度,便是所谓的‘吓死’。这幻境里出现的巨浪突袭之景,虽不能直接害人伤残,但以其身临其境猝不及防的惊涛之感,其威慑力之大,任你前来的千军万马亦能在一瞬间悉数都丧胆暴毙!也亏有教主这般视死如归的胆气,方才逃脱此劫!”
“长老这哪的话,若非您在巨浪涌过的一瞬间发现端倪,危及中奋不顾身地用手遮住在下的双眼,在下等怎能逃过此劫!”山童正色道。
“遮住你眼睛?”那老头面露诧异,“老朽是事后方才发觉事情的一样,当时并未出手遮过你的眼!”
山童听罢身子一僵,“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感觉到……”
刚说到一半,忽然一阵“呜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山童全身猛地一震,手上的火折子早晚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