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童寻思了半晌,见一旁长老捋了捋斑白的胡须道,“《韩奕》有云,‘有猫有虎’,虎属寅得丙,猫属卯得丁。故虎禀纯阳之气,而猫则阴阳兼有也,这阴阳猫脸,蕴藏道家的太极阴阳之观,耦合天地的循环往复之理。六壬中亦有,‘白虎昼主虎豹,夜主猫狸。滕蛇天空,则主猫狸之怪。又占脱物。’一说。想必此间布置,定是有那精通易理玄学的高人从旁指点。只是老朽听闻,古曰‘猫之为兽,其性属火。故事升喜戏,畏雨雨恶湿,又善惊,皆火义也,与虎同属于寅,或谓猫属丁火。故尤灵于夜。’这猫灵之物,向来最忌阴邪,奈何画在这阴暗潮湿的洞穴内,此所大不吉也!”
山童若有所思,忙拱手道,“先前那误入的兄弟,也不知是为何,竟落得那副田地,想必同这斯定有脱不开的干系。依晚辈愚见,这极有可能是早间失传已久的猫鬼之术。据传,此种邪术乃历代蛮巫之中最古老恐怖及神秘的一种,更是众多蛊毒之术中最凶残的一种。相传,猫有九命,死而化鬼,便称猫鬼。古之术士以一种诡异的仪式驱符咒,将众多老猫一并杀死,聚而成猫鬼,并务必于每日子夜以活人之血肉生祭之。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可驱动猫鬼去害人。被害者先是四肢如针扎,继而蔓延全身,乃至心脏,最后吐血而亡。隋朝的独孤坨、唐高宗的萧淑妃便是由此事荼毒甚广,乃至后来的‘猫鬼之狱’闹得举国震荡,牵连无辜,连坐之人不胜抬举。流放于此的更是不占少数。莫不是其中却真有其是,藏匿于此?不知长老以为如何?”
长老听罢,沉思了良久道,“依老朽所见,也不尽然。单其画中所绘人的装束上看,倒有可能像与那古时蛮苗所奉盘瓠王有关。老夫年少时,随先教主游历南蛮,曾于古畲遗址的坟灵山禁地中觅得一巫塚,其间供奉的正是这狸脸人身巫者,当地人唤其曰‘盘瓠’。而‘盘瓠’早在上古帝喾高辛氏时便有记载,据《后汉书 南蛮传》所云,有老妇得耳疾,挑之,得物大如茧。妇人盛于瓠中,覆之以盘,顷化为犬,其文五色,因名盘瓠。《玄中记》记载,盘瓠助帝喾取犬戎吴将军头,帝喾以少女妻之。负而走入南山,生六男六女,自相配偶。其后子孙繁衍。《水经注 沅水》便有,‘盘瓠死,因自相夫妻,织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裁制皆有尾。其母白帝,赐以名山,其后滋蔓,车曰蛮夷。武陵郡夷即盘瓠之种落也。’这便是畲苗瑶等南夷部族由来的传说,由此亘古时期南蛮各部均奉盘瓠为祖,并以其图腾作为氏族首领标记。而现在我们所在,就是这武陵之地,估么这里很可能便是古蛮遗址。”
“盘瓠?”山童有些诧异道,“那不是民间所谓的天狗么?我听闻《史记 天官》有载,‘天狗状如大奔星,有声,其下止地类狗,所堕及炎火,望之如火光,炎炎冲天。’晚辈妄以为,此天狗之属,想必形若巨犬,岂会生得此番猫脸诡邪?”
长老却笑着解释道,“教主有所不知,这‘天狗’一词,最早出自《山海经》,《西次三经》有云,‘又西三百里,曰阴山。浊浴之水出焉,而南流于番泽。其中多文贝,有兽焉,曰天狗,其状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据考证此中所谓之‘狸’,极可能便是出自西南蛮山一带的野狸猫,并非狗也,而后世之人所谓的‘天狗’一说,却早已失了本意。”
二人讨论了半天,也没得出个子丑演卯来,正转身欲走,奈何忌于先前那波兄弟的惨死,加之那猴脸汉子濒死之前竭力从牙缝中挤出的那句,反倒让大伙心里堵得慌。于是便都相视一眼,却没人敢提继续前进的事,只得默默坐在原地休整起来。
也不知过了几时,洞内依稀开始泛起一层浅浅的薄雾,众人相互依偎着靠在一起,各自想着心事,只听得洞里滴答滴答的水声时隐时现,似乎比先前更密了不少,连火把也都扑哧扑哧地闹腾起来。
山童也不说话,正是静静望着那画壁寻摸对策,却听其中的一名弟子幽幽叹了口气道,“唉,也不知现在上面是何状况,若是等到河眼闭合,奔腾地黄河水涌进来,那我等岂不是凶多吉少啊……”
另一个大汉闻声,立马就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来嚷道,“窝靠,当家的,还犹豫什么,快下命令吧!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们硬着头皮往前闯,兴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一直杵在这,早晚必是一死啊!”
“是啊,是啊!”众人也按捺不住,纷纷起身附和道。
“好吧,纵然龙潭虎穴,也待带尔等闯上这么一遭!”说罢,便招呼众人动身离开。
谁知刚走没几步,突听队伍后头有人惊叫道,“闹鬼啦,那壁上的画竟然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