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皇后皱眉,淡淡道:“这么点小事,也吓成这样,本宫难道是那种罔顾人命的狠毒之辈?”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竹韵更慌张了,面色惨白如纸,忽听苏兰心道:“呀,膝盖出血了,快来人,扶她起来。”
皇后身旁的樱桃和荔枝连忙上前扶起竹韵,只见她浑身哆嗦着,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疼得。两人看了下她的膝盖,便抬头对皇后道:“娘娘,这膝盖大概全破了,得找个御医来帮她包扎上。”
皇后点头道:“罢了,就去找太医吧,这是怎么说?本宫什么时候成了老虎,犯点小错也吓成这样,难道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样狠毒吗?”
最后一句话声色俱厉,只吓得暖房中宫女们一齐跪下,齐声道:“奴婢们不敢。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沉了脸,显然被这些人自相矛盾的言语举动气着了,冷哼道:“好好好,原来都是不敢,所以本宫果然是刻薄的人。”
“娘娘,何必和这些不懂事的一般见识?”舒妃连忙劝了一句,话音未落,就听苏兰心微笑道:“皇后娘娘,依臣来看,竹韵姑娘倒不是害怕娘娘为这点小事责罚她,只怕她心中是另有所惧。”
一言既出,就见那竹韵面色更加苍白,竟高叫着矢口否认道:“没有,我没有。”
“哦?这么说,竹韵姑娘是承认在你心里,皇后娘娘是刻薄狠毒之人,所以今日你才会因为犯一点小错就害怕欲死了?”
这个罪名显然更重,看着皇后“啪”一下沉了脸,竹韵身子不禁颤抖起来,正要分辩,就听一直没说话的齐博冷声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诬陷当朝皇后,是个什么罪名不用我告诉你吧?”
这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了,就连其他宫女,都觉得六皇子和苏姑娘有点过分,竹韵不过是害怕而已,怎么如今就被安上了“诬陷皇后”的罪名?分明什么话都是他们说的好不好?
“奴婢……奴婢……”
竹韵握紧了拳头,似是在犹豫挣扎,忽听苏兰心又道:“我真是奇怪,姑娘当日到底遇见了谁?竟让你怕成这样,这后宫中,任他是什么人,难道还能大过皇后娘娘去?”
这话就更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暖房里宫女们都诧异看着苏兰心,眨巴着眼睛表达自己的懵懂,独有竹韵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惨然道:“姑娘……姑娘知道了?”
苏兰心淡然道:“这盘子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在我说要寻找当日看见废庙中人的知情者时候摔碎了,我若还不知道姑娘的心思,刑部岂不是白发了俸禄给我?”
“什么?”
皇后也震惊了,转头看着苏兰心:“你说她当日看见过废庙的人?”
苏兰心点点头,沉声道:“怕也只有如此,才会让竹韵姑娘听见我的话就心神失守了。”
“快说,到底在废庙里的人是谁?”
皇后的声音一下子就严厉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竹韵身上,只听她“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哭着道:“娘娘,奴婢……奴婢……”
“别说你不知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敢矢口否认,可是不把本宫放在眼中?若是觉着这样轻易说出来没什么骨气,就将你送进慎刑司去……”
“娘娘不要。”
慎刑司显然是个很可怕的地方,竹韵不等皇后说完就惊慌大叫起来,接着凄然道:“奴婢招了。呜呜呜……奴婢……奴婢那天去清风山上采野桃子,走到半山腰,就看见有人往废庙的方向去,奴婢奇怪,想着宫中如今怎还有人会去那里?所以奴婢就多看了几眼,越看那身影越觉着熟悉……”
说到这里,却是垂头不敢再说。却听皇后怒道:“究竟是谁?你快说……”
“是……是……”
竹韵抬起头,飞快往皇后身后看了一眼,接着又似是豁出去般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觉着,那人就是月……啊!”
竹韵不等说完便惊叫一声,接着扑倒在地上,众人连忙看过去,就见她裙下一条黑色东西没入身后的小白菜地中,转眼消失不见。
苏兰心迅速上前,撩起竹韵的裙子,接着失声道:“这……这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刚才那个……难道是蛇?”
尖叫声起,宫女们瞬间乱成一团,尚萍高声叫道:“不要乱,保护好娘娘们。”
“都聚到娘娘们身边,远离这些作物。”
齐博迅速抢到竹韵身边,一边指挥暖房内的太监宫女们聚到各宫娘娘身旁,如此一来,既可以将主子们护在中间,又可以远离暖房内的蔬菜瓜果花木,减少遭到蛇攻击的机会。
众人巴不得这一声,“呼啦”一下就围过去了,于是白菜地旁的齐博和苏兰心便显得格外扎眼。
“糟糕,竟然是毒蛇。”
齐博的声音又引起了一阵恐慌,若不是皇后等人还在此处,只怕宫女太监们就要四散奔逃:毒蛇啊,咬上一口岂不就没命了?
“怎么办?刚刚竹韵都要说出那人姓名了,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啊。”
苏兰心充分表现出一名合格刑部官员应有的素质:线索高于一切。这自然引起太监宫女们心中的小小不满,不过看见她一个弱质女流,此时竟然毫不畏惧的和齐博在一起守着竹韵,心中又有些佩服,暗道不愧是大夏唯一的女官,就冲这份儿临危不惧的负责任态度,人家就对得起这份殊荣。
“青山。”
齐博忽地喊了一声,接着青山便从人群中走出来,应声道:“王爷,奴才在。”
“替竹韵把毒先吸出来。再晚只怕她性命不保。绿水,你立刻去太医院,找擅长疗毒的太医过来。”
“是。”
绿水答应一声,如蒙大赦般跑了出去。这里青山苦着脸蹲在地上,替竹韵吸毒。齐博则站起身,面沉如水的在众人脸上掠了一圈,咬牙道:“大冬天的,暖房里竟然跑出蛇来了,这也罢了,此处温暖,蛇虫未曾灭绝倒也说得过去,可跑出毒蛇来,这就不能不令人猜疑。究竟是谁心怀不轨?现在站出来,本王做主,给你留个全尸。”
“六皇子,当务之急是让皇后娘娘和我们先离开这里,至于你要审案,之后什么时间都随得你,现在却不行,那毒蛇还没抓到呢。”
岳贵妃的话提醒了齐博,他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对皇后道:“母后,儿臣这便命人送你回去,苏姑娘,你和母后一起,这里的事不用你插手,你只管看着竹韵,别让她有任何闪失。”
“好。”
苏兰心点点头,这里齐博亲自将皇后等人送出去,这才又转回来,很快,暖房内所有太监宫女,除了昏迷不醒的竹韵外,全部都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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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茹芸手中接过上好的檀香,恭恭敬敬插在香炉里,岳贵妃又祷告了一番,这才长出一口气,扶着茹芸的手走出小佛堂。
安隆在外面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一看见岳贵妃出来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般痛哭道:“奴才连累娘娘了,请娘娘将奴才杀了……”
“不要说这种话,杀了你,岂不是告诉别人本宫在灭口?”
岳贵妃低吼一声,接着在榻上坐下,没好气道:“起来吧,这个时候磕头痛哭就能解决问题了?我问你,今儿这事,你觉着那竹韵是真的看见了你?不是六皇子和苏兰心设的引蛇出洞之计?”
安隆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小声道:“原本,奴才也的确怀疑这是他们无奈之下要打草惊蛇,只是……只是那竹韵在招供前,却是看了奴才一眼,这……娘娘,只怕她当日真是凑巧上了清风山,那清风山离着废庙不算太远,目力好的话,看清楚奴才的背影也不是不可能。”
岳贵妃气恼道:“我就不信,清风山不过是人工堆起来的,上面有什么?采野桃子?那野桃子又酸又涩,采来做什么?宫里多得是上好桃子,用得着她跑去清风山上采摘野桃?”
茹芸道:“娘娘,清风山虽是人工堆起来的,可上面着实有不少野果树。奴婢已经派人打听过了,这竹韵原本是在御膳房帮忙,因为她擅长酿酒,所以孝敬了刘太监几坛子果酒,今年才得以分到暖房里。她那种地位,没钱没势,宫里的好桃子也轮不到她,所以上清风山采摘野桃子倒十分合情合理。”
“那暖房里怎么会忽然跑出一条毒蛇来?本宫不信这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偏偏那竹韵正要说出人名,蛇就咬上去了?谁家的蛇这么体贴?成精了吗?”
安隆小声道:“娘娘,后宫这种地方,暖房里跑出一条毒蛇实在不算什么,除了皇后娘娘外,到冬日,可还有好几位嫔妃愿意往那里跑,哪怕就不是为了害主子,或许是奴才间起了什么嫌隙,随手放条毒蛇,这也太寻常了。先帝的如妃,说是暴毙而亡,可奴才后来从告老还乡的周太医那里得知,压根儿不是暴毙,只是被毒蜘蛛咬了一口,就救不过来了,那还是一宫的主位呢,竟然也逃不过这样命运,这暖房有毒蛇,又有什么稀奇的。”
“但还是太巧合了。”
岳贵妃皱着眉头,却听茹芸沉声道:“娘娘,叫奴婢看,这不是巧合,分明是上天保佑,给咱们机会亡羊补牢。不然,如果真是六皇子和苏姑娘的引蛇出洞之计,怎会那么巧?几十个太监宫女,竹韵偏偏就看了安隆一眼,就算这是巧合,可她被蛇咬之前,分明喊的是娘娘姓氏,若是用计,六皇子和苏姑娘即便会怀疑到咱们身上,就敢这么安排吗?一旦错了,可就是满盘皆输呢。”
安隆也连忙道:“茹芸姑娘说的没错,奴才在人群中看的清清楚楚,那青山为竹韵吸毒,吐出来的都是黑血,等吸完了毒,那小子嘴唇好像都有些微微肿了,还透着青色,这明显是被毒血毒到了。”
两人一唱一和,果然说的岳贵妃神情凝重,好半晌才皱眉道:“你们这样说也有道理,只是……如今皇后必然派人守着竹韵,这也没办法下手啊,万一害不了人,还把自己给卖出去了,怎么办?”
茹芸沉吟道:“总是能寻到时机的。奴婢只是担心,万一将那竹韵杀了,惹得皇后和皇上怀疑咱们玉宁宫怎么办?毕竟那竹韵被蛇咬了之前可是喊出了娘娘的姓氏。”
安隆连忙上前道:“这个好办,宫中姓岳的人肯定还有,再者,谁说那竹韵喊得一定是娘娘姓氏?万一她说的是宫殿名字呢?宫中月华宫,越歌亭之类的可也不少。”
岳贵妃转怒为喜,点头道:“没错,她只喊出一个岳字,谁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既如此,安隆你就去安排人下手吧,这一次务必要干净利落,不能露出半点儿破绽,不然也用不着我杀你了,你就自己自裁谢罪吧。”
“是,奴才一定谨慎小心。”安隆答应一声,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这里岳贵妃揉了揉额头,好半晌才吁出一口气,恨恨道:“真想不到,这苏兰心进宫没几天,竟然就掀起风浪来了。茹芸,不知为什么,本宫心中总有不祥之感,这么多大风大浪闯过来了,最后本宫不会在这么条小阴沟里翻船吧?”
茹芸连忙道:“娘娘多虑了,咱们本来就没杀芳嫔,那苏兰心再怎么查,也查不到您的头上,只要安隆解决了那个竹韵,娘娘便又可高枕无忧。”
“但愿如此吧。”岳贵妃却对她这说法有些意兴阑珊,挥挥手命她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