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皇后抚着胸口,忽地一瞪眼,努力做出狰狞模样,咬牙道:“你竟然为一个女人昏了头,真以为本宫投鼠忌器,就不敢拿那苏兰心下手吗?”
“母后,儿子恳求您不要,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儿子说过,苏姑娘对我退避三舍,全是儿子不肯罢休,对她死缠烂打,母后若一定要棒打鸳鸯,那该死的也是儿子这个罪魁祸首。”
“你什么意思?”皇后气得身子都颤抖了:“你敢用死来胁迫本宫?”
“母后,儿子没有胁迫母后,只是儿子从小就得母后教导:为人要明是非讲道理,这件事,是儿子不讲道理,所以一定要有人承担罪责的话,那也该是儿子,而不是一直明是非讲道理的苏姑娘。”
齐博又跪下了,苦涩道:“母后,您和父皇答应过儿臣,我的婚事会由我自己做主.可即便如此,最初发觉我对苏姑娘似乎有了不一般的感情时,我也并没有放任自流,我努力控制过,可……可越控制,这感情越炽烈,终到今天的燎原之势。一面是天家名声,父皇母后的期望;一面是儿臣挚爱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的感情,这么多天来,儿臣备受煎熬,刚刚听到苏姑娘定亲的消息时,儿臣甚至怒发冲冠,恨不能杀尽府中人而后自杀,若母后就不肯成全儿臣和苏兰心,也无妨,就请母后将儿臣圈禁在宗人府,再也不要见任何人,直到儿臣身死,愿来生莫再托生帝王家……”
“你竟说出这种话,博儿,你……你太让我伤心了。”皇后泪如雨下,尚萍和谭嬷嬷也都生气地看着齐博,却见他猛然磕下头去,大哭道:“惹母后伤心至此,儿臣心中也如油煎火烧一般,只是儿臣也没办法啊,放不下苏姑娘,也放不下父皇母后,母后,您要儿臣怎么办?怎么办?”
一面说着,两只手就狠命向地上捶去,只捶了几下,那刚刚包扎好的白巾就迅速渗出鲜血,却是才愈合的伤口又被砸裂了。
皇后听着那砸地声,伤心之下只不想去管,然而到底忍不住,一面哭着一面向齐博看去,泪眼婆娑中,就见那只雪白馒头手此时一片鲜红,地上青砖都沾染了点点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住手。”
这一惊非同小可,皇后忙离了座奔上前去,一把捧住那只鲜血淋漓的熊掌,痛哭道:“你心里不好受,要打人骂人都使得,为何要残害自己?你……你这孩子从来懂事,怎么如今……罢了罢了,你愿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们做父母的管不了你,想来这是天注定,不然当日怎么就会答应了你的请求?既然说好了婚事由你自己做主,一切就由着你来吧,权当……权当……”
皇后本想说权当没有你这么个儿子,然而看着齐博满脸是泪,一双眼睛又是感动又是惧怕地看着自己,这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擦了擦眼泪道:“尚萍,快叫朱太医过来,给六皇子重新包扎伤口。”
齐博心里大大松了口气,连忙道:“母后,别叫朱太医过来了,儿子亲自去太医院走一趟便是,反正离的也不远。”
“这个样儿,你就这么走了,我如何能放心?”皇后叹了口气,却听齐博笑道:“只是皮外伤而已,母后不知道,今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您又答应了儿臣,儿臣心中不知有多高兴呢,区区小伤,完全不是个事儿,再说我和苏姑娘之前商议了一件事情,如今还得做准备。”
皇后听他这样说,再见他果然是恢复了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不由百味杂陈,好半晌方叹口气,挥手道:“罢了,那你就去吧。”
待齐博离开之后,尚萍和谭嬷嬷见皇后身子有些晃,便连忙上前扶住,谭嬷嬷便小声道:“娘娘,不该这么轻易就答应王爷,日后您在皇上面前如何交代啊?到时候岳贵妃又要煽风点火。”
皇后无奈道:“我岂想答应他?原本以为已经够让步了,谁知这孩子如此痴心。从前我就说他性子过于放肆,果然,到如今更添了怪诞愚痴,你没看见他刚刚那些举动?看似是故意逼迫我,我却知道那都是他的真情实感,到这个地步,不要苏兰心,便是将他往绝路上逼了,我能怎么办?至于岳贵妃,她愿意煽风点火,就煽去吧,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怕她什么?自然还是儿子最重要。”
“娘娘一片慈母之心,令人动容啊。”谭嬷嬷长叹一声,皇后知道她还是在埋怨齐博不懂事,便拍了她的手苦笑道:“都是这样的,儿子便是父母的债,若摊上那听话懂事的还好,若摊上博儿这样的孽障,做爹娘的也只有退让了。至于皇上那里,本宫不管,他自己去和他父皇说去,休想我帮他求情。”
尚萍笑道:“说起来,娘娘还是喜欢苏姑娘,不然若是个不知分寸的,只怕六皇子就是将两只手都包成了熊掌,您也不会答应的。”
一句话说的皇后忍不住笑了,点着她道:“偏你怪话多,什么熊掌?难道还能下锅吗?”说完又点头道:“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主要是喜欢苏家那孩子,真真不知怎的,她就投了我的缘法,许是上天注定了她和博儿有缘,我看着她举止说话,竟无一处不合心意。不然若是个轻狂无行的,就是这混账东西在我眼前碰柱子,我也断不会答应。”
尚萍和谭嬷嬷都笑起来,知道皇后心软,最宠爱两个儿子,才不可能真的这么无情。眼见这事儿完了,尚萍就吩咐人去弄些汤品过来给皇后去火,不一会儿,樱桃捧了银耳莲子汤进来,皇后看见她,便想起苏兰心,沉吟道:“听说博儿和苏姑娘商议出了什么计策,可是芳嫔的案子有眉目了?”
樱桃笑道:“奴婢这两日只是跟着苏姑娘过去,给她壮一壮声势,姑娘也并不劳动我,所以案子的事,奴婢并不知道多少。不过看玉芙和青萍的模样,倒是对苏姑娘佩服的五体投地,想来这案子应该是有些进展,只是没有什么关键的线索罢了,却不知她和王爷又商议出了什么主意。”
皇后点点头,想了想道:“既如此,等这事儿完了,就将青萍和玉芙送去睿王府,她们跟着芳嫔一场,如今芳嫔去了,她们两个也怪可怜见的,不如让她们出宫,将来在王府里,还可以配个不错的人,也不枉芳嫔当年和我好了一场。”
尚萍与谭嬷嬷樱桃齐赞娘娘仁慈聪明,心中却都觉得好笑,暗道娘娘您这立场改变的也太快了,分明先前气得泪如雨下,这一转眼,就开始为苏姑娘嫁进王府做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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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想不到,冬日萧索,万木凋零,御花园中竟还有这样一处洞天福地,蒙娘娘开恩,今日叫臣大开眼界。”
御花园西部有一块约五六亩地的暖房,如今正是隆冬时节,今日又下了一场大雪,鹅毛般洋洋洒洒。苏兰心被皇后召见,彼时岳贵妃舒妃景妃等人也都在坤宁宫,御膳房上了新鲜的香瓜,引起大家讨论,接着一行人便来到这暖房,一进来,只见花木葱茏瓜果飘香,与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恰恰形成了鲜明对比。
听了苏兰心的话,皇后便笑道:“这是博儿十五岁时提的建议,暖房也是他亲自看着人修建的,宫里冬日每天都能有新鲜蔬果可吃,多是这暖房的功劳,我平时无事,也总爱往这里来,看着满目鲜艳,什么烦恼都没了。”
齐博在旁边扶着皇后,尽职扮演一个孝顺儿子,听了皇后的话,就对苏兰心笑道:“王府也有一个暖房,没有这个大,却也有两三亩地,旁边就连着温泉汤子,苏姑娘若喜欢,哪天也可以过去看看。”
苏兰心轻轻握了握拳,对齐博到现在还“贼心不死”的态度十分气愤,有心想说自己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请这厮自重,又怕再生波澜,只好忍住了,幸亏偷眼看看皇后面色,发现她并无怒意,这才放下心来,暗道我忍,只要忍到戏开场,那混账家伙应该就没心思说这些怪话了。
正恼怒间,忽听岳贵妃淡淡道:“对了,苏姑娘入后宫也有几天了吧?不知芳嫔的案子怎么样了?查出什么来没有?”
一句话将众人目光都引到苏兰心身上,于是她也就大大方方道:“回禀贵妃娘娘,倒是查出了一些东西,倚翠亭西边的那座废庙,芳嫔娘娘出事之前应该去过,据下官推测,那废庙当日应该有人在密谋什么,惊吓到了芳嫔娘娘。如今臣已经筹划好了,正要命人寻找当日看见废庙中人的知情者……”
不等说完,只听“哐啷”一声,众人惊讶扭头向声音来源看去,就见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秀丽宫女,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在她脚下,是碎成几片的长碟子和几块胡瓜,很显然,刚才的声响就是这宫女打翻了碟子所致。
“竹韵,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
负责暖房日常打理的中年宫女立刻站了出来,气势汹汹训斥那个叫竹韵的宫女,只吓得她“扑通”一声跪下,也顾不得膝盖碰在碎瓷上,只一个劲儿磕头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刚刚脚下打滑,所以才不小心摔了瓜果,奴婢万死,求皇后娘娘恕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