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墨衣老妇此时看着不远处的令怀昔,不,准确的说那其实是伪装成令怀昔的又一个老头。因为就在拐杖一举刺穿那人胸腔的一瞬间,我明显看到了他的样子。
那个时候,乔装的肤表像是破碎成一片片的镜子碎片从那人的身子上渐渐褪去,令怀昔黑色纱质的连衣裙也变成了脏乱破旧的紫黑色僧袍,光滑白净地肤表也一瞬间就变成了黑得发亮的枯木一般,特别是那两双眼睛,从水汪汪的一片一下子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似的,变成了两个又小又黑的空窟窿......然后,这男人的庐山真面目就暴露在了光亮透彻的天地间。
他确实是一个老头。
我不得不说,第一眼看到这个老头的时候还真有一种亲切地感觉,这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是的,错不了的,眼前这个冒充令怀昔的怪异老头,应该就是我和母亲一心寻找的玛山才措了。
只是,玛山究竟为什么要冒充令怀昔呢?还是说令怀昔其实一直就没有,这都是玛山才措给我施加的幻觉?还有,眼前这些奇怪的老人团体又是什么,为什么突然幻境就裂开了个口子,然后......为什么,为什么?看来我又脱离了游戏中心,这还真是尴尬啊,被蒙在鼓里安逸得等人前来援救,虽然一直嘴上说着要救母亲,结果还是被“令怀昔”玩弄得团团转;结果啊,自己也是会装装样子而已,到头来还是要靠母亲等人的帮忙才能离开这个所谓的幻境么!哎!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着,还被法杖穿胸的玛山突然一个箭步就抓住了我。他泛黑的指甲深深地扣住我的肩膀,我能感觉到血肉被挤压刺穿的剧痛。同时,玛山的另一只手又像许多灵活又有着剧毒的细长黑蛇,不停地在我的脖子上脸上一顿乱抓,他是在威胁么?
如果是真的,这玛山看来是打不过对面的老人组合才拿我来当挡箭牌的吧。不过这样,我的处境就尴尬了。
“三荣,啊,各位罗汉,帮我救救我儿子吧!”母亲突然瘫倒在了地上,抱着一旁花衣男子的腿就哭出了声。然而,那群所谓的“罗汉”们却是一副自有主张的样子,只是把母亲扶了起来,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玛山才措,你巧心布局,现在又要杀我,意义何在?”我之前和“令怀昔”争斗的时候力气就消耗不少,现在在这个蛮力无比的老头面前倒真无招架之力了。所以,我也没有太多挣扎,抬着头问他。
谁知,这紫黑僧袍的老头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戳到了痛处一般,开始剧烈的发狂起来,只是一下就把我甩扔到了一边,然后他的另一只手就死抓住那根生根在自己肉里的木头法杖,猛地一下把那东西拔了出来。于是,那开了口的丑陋大洞更是不可抑制地涌出无数弄黑色的血液来,都浸透了玛山胸前的一大片衣服。
“哈哈哈,老木山,你这个活了这么久的老不死的,被小辈叫作‘玛山才措’开心么?”不远处的墨衣老妇先是在母亲的苦苦求救下毫无表情动作,如今见到我如此举动倒不紧不慢地嘲讽起来。
只是,“老木山”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穿着藏式僧袍的喇嘛不是玛山才措么?
这个时候,墨衣老妇身旁的花衣男子倒是一副玩世不恭地态度看着墨衣老妇:“哎,魏老婆子,活了久就要说人家是老不死啊,你这么说的话,我们这几个岂不是都要算在里面么!”他咧开了嘴巴大声地嘲笑一番,倒真没有把这里当做战场,也丝毫没有把那不知是“老木山”还是“玛山才措”的老头子放在眼里。
“三荣!”母亲仍在苦苦求着。
这个叫作三荣的花衣男子还是依旧笑着不说话,却是猛地一瞬间就移到了我的身边,那个时候我还呆呆地躺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大家。那三荣跑到我身旁的时候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吃惊,就被他一拉手一个转身就背到了背上。然后下一秒我就像是人质一般被警察从犯人身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这动作,快到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解救了。
“善文!”在下一秒,母亲就立马凑了上来,拉开我的衣服检查脖子上的伤口。我一下子就挡住了她,这举动我自己实际上也没有预料到。
“我没事的,妈,放心吧!”我坚定地说道,眼睛却看好了魏老婆子和老木山之间。
“怎么了,敬爱的老木山村长,你扮演了真么多年的玛山才措,现在听到他的名字反应还真是大啊。”魏老婆子话语间尽是嘲讽的意味,富有磁性的老人声音充满了浑厚的气魄。“哎呦,现在连人质都没有了,我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哼!你们这些罗汉也不过是些现世宝罢了!”老僧,或者说是老木山此时也遍身污血,明显已是占了下风,却仍要不甘心地占些口舌之利,但是这一点不声张地低呶却被魏老妪听得清清楚楚。魏老婆子顿时面露凶光,盯得老汉是心惊胆战。“魏婆子!”
“你这东西,又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们罗汉氏!”说完,魏老婆子疾步冲向不停流血的老木山。本来魏老婆子想的是一击送这个不死的妖人见佛祖,但是不知为何就在她凝聚力量在手心即将一掌毙了这老怪物时,那老木山突然变成了魂魄一般轻飘飘半透明起来。于是,魏老婆子这充满杀心的一掌竟完全没有摸到玛山才措半点,而是穿过了这厮的身体直接打在了空气里。并且,因为惯性的原因,魏老婆子更是一下子猛地跌在了地上。然而我却完全不能把她当做寻常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来比,因为只是一瞬间,她就像是弹簧一样跳了起来,眼睛里尽是锋锐的光芒,身体也处在备战的状态。
“他逃走了。”突然,我身边的三个老头里的其中瘦瘦小小的一个对着魏老婆子喊道,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全场的人都听到了。
“这声音——这声音也太年轻了吧!”确实是这样的,那老头虽然看起来一副老态龙钟,像是黄土已经埋到了颅顶的样子,但是这声音却年轻得出奇,倒像个小孩子的声音似的,清脆而又诡异。事实上,母亲口中称呼的这些“罗汉”也不比老木山等人正常到哪里去。
“嘁!还是让他溜了!”魏老婆子此时一副极为恼怒的样子,为自己没能杀掉玛山而气愤。“这老东西还真是狡猾!”
“嘿。”那个叫三荣的年轻罗汉看我盯好了魏老婆子看,突然从旁边拍了我一下,又从另一边探出脑袋来,果然我非常听话地中了他的小游戏。只是,现在这种情况真的适合这个么?我有些恼怒地看向他,谁知这嬉笑着的男人却伸出手用嘴巴像我示意了两下“鬼门关”,也就是寒潭。“那边,可还有你想见的人么。”
这话确实是在告诉我令怀昔的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之前的令怀昔肯定不是老木山变的,令怀昔一定是真实存在的。于是,我像个小孩一样,什么也不想再管,一个劲的冲到了潭水旁边。然而,令人失望的事,那里哪有三荣说的令怀昔啊?潭水周遭,似乎什么也没有,像是一潭死水。
“令怀昔?”我小声地害怕地喊了一声,事实上我真的不应该喊的,我真怕没有任何回应。但是悲惨的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合,果然,寒潭之上什么动静也没有,我不禁更加讨厌那个叫三荣的男人来。
令怀昔这个人,也许只是一直活在我的空想里吧。源于,我这么多年不肯承认的——愧疚。
“令怀昔?”虽是这么想着,但我心中却还妄想着那一点万一——万一是真的呢!“令怀昔!”我喊得更大声了。但是,果然,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我还真是又弱又蠢啊。这么一想,我的神思都要空洞了。
“善文......我......”突然,令怀昔就从水面下面浮了上来,我一看到她立马就充满了精神一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鼻子却一瞬间酸了个透。
但是这种激动地心情过后,我立马就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果然,令怀昔的全身都被潭水泡得通白,面容也憔悴得吓人,更重要的是她似乎被这潭水薄薄一层表面给裹在里面,无论如何使力都扑不上来,更别说她现在虚到没有丝毫力气可言。
我见状立马把她从水层下面给揪出了水面,然而不知为何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一样,之后无论我再怎么使力,她也在水里纹丝不动,或者说,她像是粘在了水里一样,再也出不来了。
“这,这,怎么会这样?”我的两只眼睛盯好了令怀昔,害怕她一下子就从我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