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妈妈没到,于慕凡的父亲却先到了。他的父亲上次我在医院里见过,长得跟慕凡很像,听陈姨说过,他的名字叫于文枫,是几个工厂的大股东。
看着他哈哈大笑地走进我们的出租屋,我不禁有些拘谨,都不知如何开口称呼,这样的身份与他见面真是太尴尬了。于慕凡夹在中间,也不见有多好受,他弱弱地叫了一声:“爸。”
“我儿子就住这样的地方?”于文枫环顾着屋子,漫不经心地说。
这时,睡在婴儿床里的儿子醒了,嘤嘤地哭了起来。于文枫凑过去看了看,又哈哈大笑起来:“一看就知道是我儿子的,长得太像了,像我儿子,像我,一表人才。”听这话是夸儿子的,可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忙过去把儿子抱起来。
“取了名字没有?”于文枫问。
看他略带威严的目光,我感自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小声回答:“叫明皓。”
“明皓,明眸皓齿,”于文枫点点说,“好名字,长大后肯定是个靓仔,这名字有文化,有内涵!”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脸上的神情仿佛这么说,这姑娘也不见长得国色天香,倾城倾国,他儿子究竟是为什么看上我的。
“我好不容易把你从岛上救回来,你就为了她连家都不回了。”于文枫冷冷地盯着于慕凡说。
“我不想回去!”于慕凡别过脸极其不自然地说。
“混账!”于文枫气得浑身发抖,一掌拍在桌子上,“啪”地发出一声巨响。我的身子也随之一震,儿子可能也被吓住了,在我怀里止住了哭声。屋子里的静悄悄地,气氛十分紧张,看这架式,该不会打起来吧?
“我不想见那个女人!”于慕凡转过脸来瞪着于文枫,用一种极度厌恶的口气说。
“那个女人?她好歹也把你从小带到他,虽然不是你亲妈,可是她也为你付出过很多,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但是她从来没爱过我,给过我一丝温暖,还把我当成她交换钱财的工具,反正我是不想再见到她和她的丑儿子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于文枫口气开始软下来,“我已经骂过她了,并给她钱让他儿子去整容,她现在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
“反正我是不会原谅她的,为了让他儿子替代我,不顾我的死活,伙同谢宛如一起把我关在孤岛上,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我就弄不明白了,你怎么不把她送进监狱?还要阻止我这么做。”于慕凡越说越气,我担心他再这样气下去会不会情绪失控。
“家丑不可外扬,我不想成为那些记者的话题。还有谢宛如进监狱也不是因为这件事,她进监狱还不是为了救你。”
于文枫所说的话,让我听得一头雾水。我疑惑地看向于慕凡,希望他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可是他没理会我,看上去相当烦燥,这种烦燥自从他父亲进来就没有停止过。
“别再提她了,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其实你不让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你的脸面,对你来说,脸面比什么都重要。”于慕凡烦燥地说。
“那好,既然你和这姑娘连孩子都生了,就挑个好曰子把婚事办了吧。结婚后就回家住,我就你一个儿子,托儿带口的还住在这样的地方,别人会怎样说我的闲话”于文枫见儿子脸色阴沉,口气便软了下来。
于慕凡立刻转怒为喜,靠近于文枫说:“爸,这么说你答应我和韩青的婚事了?”
于文枫不语,招手示意我过去,我把孩子轻轻地放下便走了过去。他问了我个人的一些基本情况,如是哪里人,做什么事,年龄和家庭情况。我一一照实回答,那感觉像是在回答一个法官的提问。
于文枫听完,似乎不是很满意,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儿子一眼,说:“你自己决定的事情你就自己承担后果吧!结婚后就回家住,好了,就这样。”
说完他拍了拍于慕凡的肩膀就出门去了,阿七就站在门外等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凶,可能是因为上次我逃走让他蒙受了不白之冤。
在于文枫走后,我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不想与于慕凡结婚了。不是我用情不专,不是我不爱他,而是他父亲的态度,一副很违心接受我的样子。我虽穷,但我不穷自尊,我还不想住进他们家呢!于慕凡高兴地抱住我,幸福得有些颤抖,但他并没有察觉出我内心的细微变化,我的心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正在这时,楼下的院子传来女人的叫骂声,那声音好熟悉,像是妈妈的声音。我挣脱于慕凡的怀抱,从窗口向下望去,只见妈妈在院子里与于文枫吵了起来。
大概的情况是这样子的,妈妈和春妮的二姑提的袋子不知装着什么,有点脏,妈妈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于文枫的衣袖,于是阿七先上去骂妈妈。
“长不长眼睛?知道我们老板这件衣服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阿七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妈妈。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狗仗人势的家伙。
“我都说对不起了还要怎样?”我妈妈平时在村里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并不是不讲理的那种。她还教我说,遇到别人欺负你,你就要狠狠地反击,不然对方就会抓住你的小辫一直欺负下去,难以翻身。这些话听起来似乎也有点道理。
“帮我们老板拍干净!”阿七拦住妈妈不许她走。春妮的二姑吓住了,她见妈妈不动,就要上前去拍,结果被妈妈给拉住了。这不是拍不拍的问题,而是关乎到个人的尊严。事情本来不应该发展到这个地步的,这时,只要于文枫说一句没事,事情就完全可以解决了。但是他十分可恶地佩合阿七的话,缓缓地向妈妈伸出手臂。我气得火冒三丈,刚想冲下楼去,戏剧的一幕出现了。
妈妈抬起手狠狠地拍了下去,于文枫“哎哟”一声惨叫,吃痛地缩回手臀。
“哎呀,你还打人?”阿七一气之下,把妈妈推了一下,妈妈差点摔倒,幸好被春妮的二姑扶住了。妈妈大叫起来:“打人了,杀人了!”各个租屋的窗口纷纷地露出几个脑袋。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开门跑下了楼。
“干嘛推我妈,我妈大老远的跑来是来照顾我和儿子,不是来给你们欺负。”
“怎么?这个人是你妈?”于文枫有些震惊,这也太巧合了吧。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妈妈,那眼神告诉我,我和我妈妈很像。
于慕凡也从楼上跟了我下来,他极为尴尬地介绍道:“这个是我爸。”这次轮到我妈震惊了,她很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于文枫又仔细看了一下我妈妈。我妈妈穿着花布鞋,黑裤子,一件过了时的新西服(这好像还是我几年前给她买的),坐了一夜车,可能没睡好,眼里布满血丝,头发乱蓬蓬的,还不停地打哈欠。而于文枫,一头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一身名牌西装内衬是白衬衫打了个花领带,脚上一双锃亮的皮鞋。
于文枫打量着妈妈让她极为不自在,她不好意思地抹了抺头发,拉了拉衣角,这要成为亲家了,也许她想留个好印象。
于文枫哭丧着个脸看着于慕凡说:“你整的怎么玩意儿呀?”
于慕凡嘴角抽动几下,便笑着说:“既然大家初次见面就一起出去吃顿饭吧。”
于文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衣袖,说:“我看还是算了吧,阿七,我们先走了。”
我妈妈也哼了一声说:“我也不去,我们家韩青正坐着月子呢,我们走了谁照顾她。”
于文枫走了,于慕凡只好对我们说:“那我去买菜回来,她们坐了一夜车也该饿了。”
春妮的二姑也回厂宿舍去了,只剩下我和妈妈在风中凌乱。
“你这死丫头,外面风这么大,出来也不戴个帽子,到老了风一吹头就痛,那风就像从头中钻过去一样,贼痛。”妈妈数落起我来。
“哪有那么多讲究。”我心烦意乱地随便应着。发生了刚才的事,想必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过。
“真的,我的偏头痛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对了,你那个家公看起来好拽,以后你进了他们的家门就有你受的。”
“妈,别说了,其实他还有个后妈更加凶,更加刻薄。”想起我和慕凡的未来,我的眼前就一片黑暗。
“那咱不嫁了还不行么?反正现在的光棍多,不愁嫁。”
妈妈从来都是这样,什么事都想得简单,基本没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