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上为了找寻三皇子,已经派了好几百号人出来。”一人说得很是夸张,为自己得来的消息洋洋得意。
“那有什么,”其中一位不屑道,“当今太子中毒,今上就斩了好几百号人。”
“其实,你们都不知道。”有一人故作神秘,“那三皇子失踪与太子中毒,都是因为静王为了帝位动的手脚。”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无不惊呀。那人得意的扫视了一圈,众人耐不住好奇,撺掇着他再往下讲。
“今上有七子,但其中三皇子与这静王却是个中翘楚。”一人咦了一声,问道,“那太子呢?”只见那人笑道,“太子么,这太子不过是因着是长子嫡孙才得封东宫。璟城谁人不知,太子是个……”那人比了个手势,惹得众人大笑,那人接着又道,“其实,今上有意改立三皇子为太子,却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下文。”众人听得小声的惊呼,又有人问道,“那静王……”
那人神秘的一笑,“这玉座谁人不想?更何况是那些本就是近水楼台的人。”众人点头称是,却又有一人疑惑,“兄台这般清楚,想必定不是我们这小镇上的人。”
那人却毫不在意,“我确不是龙凤镇的人,原先因为在京中做事,却得罪了长官,被贬胡地,好容易才逃出来。”接着唉了一声,“这些事本是机密,却因这多事之秋,也不知自己能活到几时,说出来痛快些。你们可知,三皇子与静王同为今上子嗣,为何只封了静王头衔,三皇子却一个爵位也没有?”
“定是今上偏心罢,疼爱静王,所以赐予封地。”有一人揣测。那人却摇了摇头,“错了。”众人又是一阵疑问。
“恰恰相反。今上确实偏心,偏的却是三皇子。他心里,一直都想着让三皇子承了他的大统,自然不用再封他什么爵位。”众人哦了一声,皆对这人佩服起来,拱着他说一些奇闻异事。
在一旁的凤箫,却是听得心惊。想不到,今上如此看重三皇子。现今,他们流落到了这里,今上定是派了许多人来寻找。而太子中毒一事,非同小可。如果那人说得属实,那日行刺的定是静王的人。这些日子,镇上突然多出这许多人来,说不定正是静王已经探到他们隐匿在此。如果可以,他们要速速离开这里才好。
如此想着,便加快了脚步往回赶。却没看到,她刚转身离开,刚刚说得起劲的人,转过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的笑了。
凤箫推开门,便听到房内有人在轻轻的说话。
“我知道,你小心去吧。”这声音,却是三皇子。凤箫入到里间,却看到三皇子侧倚在窗前,发随意的披散下来,在那一袭白衣的衬托下,丝丝发亮。他就随意的站在那里,也足以慑人心魄了。也许,这便是天生王者的气度罢。凤箫想起刚刚听到的传说,突然觉得心慌,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恍然间,她似乎看到有一只蝶,翩然的从三皇子的指尖飞过,翅上有一些奇怪的花纹。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难道是自己眼花?凤箫狐疑的走过去。三皇子正转过头来,见到凤箫,眼中流光。还没等凤箫看清,便悄悄溜走了。
“箫儿。”一贯的微笑,向着凤箫伸出手来。凤箫正为刚才的事疑惑,心不在焉,不自觉的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没看到,三皇子惊喜又诧异的眼神。“箫儿,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凤箫摇摇头,“有些事,你忘记了,但并不代表它没有发生。等哪一天,你恢复记忆了,便会回到自己的位置,变回以前的那个你。”
“不箫儿,”三皇子把凤箫拥在怀中,“我并没有忘记,你一直都在我心里,不是吗?”
凤箫却仍是摇头,“你记得我,只是因为你是因救我才受伤。其实你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眼前的这个我。”
三皇子温柔的笑起来,轻抵着凤箫的额头,说,“不会的。就算我忘记了全世界,也不会忘了你。”
夜幕深沉,淹没了所有,包括一切真像。
三皇子静静的睁开眼来,屏息倾听了一阵,确定屋外的凤箫沉睡之后,对着暗处,轻轻的唤了一声:“庆忌。”黑暗中缓缓的燃出一团蓝焰,渐渐幻化成一只蝶的形状,在暗夜中轻轻的扇着翅,那只翅上,画着一些古怪的花纹。
“告诉珀,一切,按计划行事。”那只凤尾,在三皇子的身旁飞舞了一圈,渐渐的淡去。云散天开,月光投进来,照在三皇子的脸上,那双眼,在黑夜中尤如璀璨的星。
“箫儿呵,我是多么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多一点……”
“有些事情,你忘记了,但并不代表它从未发生。”凤箫的这一句话,深深的刻在三皇子的心上。坐在软榻前,借着月光看熟睡中的凤箫,三皇子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来。箫儿呵,你可知道,真正忘记的人,却是你啊。伸手,轻轻的摩挲凤箫的脸。我爱你,并不因你倾城之貌,是因为,你本就是我的心,十年,不变。轻笑起来,莫说十年,就算海枯石烂,斗转星移,也不会变。
“殿下,切不可用情太深。莫说,凤箫小姐会成为那边要挟你的软肋。如果,终一天她记起了一切,她的父亲正是被当今天子您的父皇所杀。那,又当如何?”先生当日的话,如晴天霹雳,震醒了他。抚在凤箫脸上的手轻轻的颤抖起来,不可遏止。是呵,如果,她记起了他,也会记起是谁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幸福。那么,她要如何面对?他要如何面对?手指蜷起来,慢慢握成拳,生生的收回来。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可那是他的箫儿呵,他找了整整十年的箫儿呵。这十年来,他婉拒了所有名门淑媛的求爱,连父皇的指婚他也抗了。他不在乎,得罪权贵又如何,被世人误解又如何。他的心,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可是啊,箫儿,你忘了我,你忘了我……手指深深的陷入掌中,破开皮肉,血滴下来,在月光下绽开朵朵梅花。
门外一阵响动惊醒了凤箫,迅速坐起来,却看到三皇子侧着脸立在她的榻前,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外。
她小心的吞咽了一下,轻轻的问:“怎么了?”
三皇子转过来,背着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说:“没事,可能是些夜贼罢。你好好坐着,待他们看清咱们这里没有财物可偷自然就会走的。”
凤箫仍不放心,惊魂不定的坐在那里。三皇子从黑暗中伸过手来,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抚的轻拍着。只听到门外,几声闷响之后,便再没有动静。墙角的蟋蟀又复唱起歌来,夜,很静,静到似乎可以听到云朵飘移的声音。那些夜贼已经走了罢。凤箫在心里暗暗的想。却觉得手上有些许的湿濡,空气中隐隐的传来一丝血腥味。
凤箫下得床来,点燃一盏灯,又将三皇拉过来,坐在灯下。展开他的掌,便看见几个深红的月牙。三皇子把手收回来,笑着说,“许是刚刚被那些贼人吓到,自己抓破了手掌也不知道。”似乎还有些懊恼。看见凤箫仍然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又把手伸出来,递到凤箫面前,“箫儿不帮我上药吗?”
清晨,云淡天清。
凤箫细细的在院内察看,却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只是院里的花草有些歪塌,东西有被人轻轻翻动的痕迹。如果,是追杀三皇子的人,没有道理只在院外,却不进室内的道理。莫不是真如三皇子所说,只是些夜贼?
三皇子抱着离亭出来,叹了句“真是好天气”,又对着凤箫说:“难得有如此好天气,咱们出去走走如何?”
凤箫正待要反对,隔壁的林大娘正巧来了,听他如此说,也起了兴头:“这样好,你们把离亭给我,夫妻俩好好出去散散心。”说着也不理凤箫的反应,直接从三皇子手中抱了离亭,把凤箫二人推出了家门。
绿杨阴里,蜂蝶轻舞。阳光投射到水面,波光粼粼。
一阵风过来,分花拂柳。三皇子在风中仰头,轻叹:“真舒服。如果,能一辈子这样,该有多好。”说着,转过头来看凤箫。凤箫停下来,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停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外面太危险。”
“箫儿,定是被昨夜的贼人吓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如此放肆。”三皇子笑着说,甚是笃定。
“可是……”凤箫的话还没到嘴边,便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断了。
一群人将他二人围了个紧。凤箫正惴测着,若是静王派来的人,那也太胆大了。光天化日不说,甚至连个面也不蒙。
“果然不错。”正想着,就听到有人说,“那人说得不错,这小娘子长得如花似玉,配你这个穷酸小子浪费了。”呃?凤箫一呆,这又是哪条路杀出来的人马?
“小子,乖乖把美娇娘让出来,不然……”听他这样一说,凤箫反而放下心来。原来只是些地皮流氓,既不是静王派来的杀手,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低低的说了句“我们走”,拉着三皇子转身便要离开。
可这些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凤箫这样,冲上来便要拿人。凤箫正待要发作,后背却被人轻轻一点,晕了过去。
这是什么状况?那些来抢人的人个个惊疑的张大了嘴,看着那个满脸胡须的男人把凤箫点晕了,拥在怀里。带头的人最先醒悟过来,大笑了一声,很是赞许的说:“不错不错,小子识时务。以后跟着大爷我,保你有好日子过。”语音还没落,却又看到那人的眼神,浑身一抖,差点摔到地上。
只听得那人淡淡的说了声:“珀。”众人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人抓住,押在了地上。刚刚得意洋洋的人,现正爬在地上,仰视着那个男子。只见他眼中流光,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那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都跪了下来,朝着他拜道:“殿下。”
殿,殿下?这是什么情况啊到底?心底的疑问还没来得及细想,又看到那人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的说:“留着这个,好好的审问,背后指使他的人是谁?”顿时身体僵了,当他意识到那句话的意思时,他带来的人都成了刀下鬼,而自己已经被扔到了一个暗室里。那血肉横飞的场面,吓得他三魂少了七魄。
大叫了一声,直把身子住角落里缩,嘴里喃喃的念着:“鬼……鬼……”
三皇子将凤箫抱回来,放到软榻上。看到一脸担忧的林大娘,朝着她深深的揖首:“这些日子,多些大娘照顾。璃珲日后定当报答。”说完,又转过头看昏睡的凤箫,心,颤抖起来。箫儿,我们,不得不分离了。
但,不会太久。
凤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扶着头坐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他们被一伙人围攻。接着,她被人打晕,然后呢?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这正是他们居住的小屋。低头看了下身上,连衣服都没脏。
满腹疑问的出得门来,却看到三皇子坐在厅前喝茶。修长的手指轻扣着茶碗,坐在暗处,看不到表情,却让人觉得无比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