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X市是当天的下午5点多,踩着霞光背着我的木吉他,落魄的人总是形单影只。慢慢地爬上楼,看着四楼的两扇门死死地关着,我悄悄打开了左边的那扇门——我自己的家。
开灯换鞋一连贯的动作我故意的弄得很大声,本以为老妈会带着奇怪的表情从卧室冲出来,然后传来爸那句“你又死到哪去拉”!可是,我又一次失算了。
家里空无一人,静的要命。我冲进他们的房间,踢开自己的房门,厨房阳台卫生间到处都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一间空屋子单单就剩下了我。
“算了,都不在”我嘟囔着。这就是我的家,一个被开发商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地皮;一个摆放在X市这个大沙盘上的钢筋水泥棺材;一个曾被爸妈称为家却永远凑不齐人数的地方;一个被我称为“窝”的角落。
洗过澡后我一个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停地按着遥控器,三秒的新闻主持,三秒的娱乐快闻,三秒的武侠经典,三秒的韩国肥皂剧……“鬼东西!”我抱怨着走进厨房在冰箱里搜索有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又是牛奶,面包真纳闷什么时候中国炫耀了几千年的饮食文化竟堕落成了这种“茹毛饮血”的时代。但是,也就只能这样的对付了,我可不是幽幽,一个鸡蛋也能玩出个花样来。
关掉了所有的灯,电视里娱乐节目还在那里哗众取宠,此时月华如水,困意渐渐袭来,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
山顶弥漫的云雾被阳光拂开,朝霞漫天,百花齐放,一个身影张开了翅膀,那样的圣洁和惆怅。她看着远方那片光亮,挥手对我告别说“我欲飞翔,我欲飞翔——”
我本想拉住她,乞求带我同去。那是一双美丽的手,白皙却又冰冷,略带颤抖叫人痛彻心扉。但她快速的抽离,将我摔得好疼。而眼前转瞬变成了一片蛮荒,到处是刺骨的寒冷,到处是满是杀意的眼光,我的身后出现了各种声响,哀号,求索,占有,喊杀……
我开始拼命地奔跑,躲避。呼吸急促,我能感觉到我的汗水刹那间结成了霜,最终我累了,跑不动了,倒下却再也爬不起来,泪划过脸颊等待死亡,只那一刀而已……
“米晓乐,喂,你怎么了,米晓乐……”我的耳边传了熟悉的声音,“混蛋快给我起来,你怎么拉?”
是幽幽,是幽幽和李瑞,是我的朋友,我的哥们,我的兄弟姐妹。
我睁开了眼,见他们两个神情紧张的看着我,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我没事儿,是梦,我做了个噩梦……”
“原来是做春梦啊”李瑞站起身掐着腰大大咧咧地说,“我还以为你鬼上身了勒。”
“别瞎说!”幽幽瞪了他一眼,“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健康着呢,什么鬼上身,你不怕我上你身啊?”我从沙发上跳起来,阔胸踢腿,向他们示意我很好,“你们看我精神振奋,精神抖擞,精神活跃……”
“我看你是精神不大正常,呵!”李瑞白了我一眼向厨房走去。
“你先去洗洗脸然后我们开饭。”幽幽嬉笑着跟在李瑞的身后也走了。
梦,是梦!噩梦,叫人绝望的梦魇。真庆幸我被叫醒,不然接下来我会是怎样鬼才晓得。
洗漱完毕我走进了厨房,两个傻娃子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了。
“我都快饿死拉!”我看着桌子上的早餐大声的说。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美食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没有饭吃的日子真是让我难以想象。所以我总是难忘“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惆怅,坚持吃掉每一粒米的原则,对我的餐桌实施地毯似的的大扫荡,施行“三光”政策——吃光,吃光,再吃光。
速度之快难以想象。记得曾经有一次李瑞非要和我比试谁吃饭吃得快,结果他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原因是吃饭吃得太快胃出血。我则以1分32秒的速度吃掉了6个馒头和半包榨菜,记录保持至今无人可破,而我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就是以后别人和我一提到“馒头”俩字我就反胃。
“对拉!你们怎么进来的?”我嘴里塞着半个鸡蛋含糊的说。
“就姐这轻功,要是连个门都进不来,我还混个屁啊!”幽幽朝着我努了努嘴接着说,“谁知道一进来就看见你躺在沙发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恭喜,恭喜,恭喜女侠神功大成,在下佩服佩服,请问您几时去和东方不败一决雌雄啊?不对,你俩都是雄的,是吧?”我朝着幽幽眨眨眼。
“哈哈,小乐儿说得好啊!”李瑞在一旁拍着手叫好“终于有人出来伸张正义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被她糟蹋成啥样拉?天天的欺负我,我整个就是上辈子欠她的,她天天逼着我做这做那,前天……”
李瑞在我面前诉苦,边说边掰着手指,算计着我不在的这几天幽幽是怎么折磨他的。听得我差点没笑得噎到。
“死李瑞,快闭嘴拉!小乐被你逗得都噎到了。”幽幽满脸怨气愤愤地数落着李瑞,“你还记仇是吧?等有机会的,我还得让你痛不欲生。”
饭后我和李瑞拣碗,幽幽刷。三个人的分工很明确,一向如此。
“还没告诉我你们两个是怎么进得我家呢?”我把碗放到水池边看着李瑞说,“正经点。”
“你妈给我的”幽幽低着头,头发遮住了侧过的脸。“她出差了,要半个月才能回来,那天你不在,就给了我钥匙叫我看着你。”
他们总是那么忙,忙得世界似乎就只有他们自己。
我“哦”了一声,走出了厨房。又躺回了沙发上,“还是家里舒服吧?”李瑞从冰箱里拿出了三罐百事,扔给了我一罐。
“又去那儿了吧?”李瑞试探着问我,“你太厉害了,自己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过夜也不害怕,有没有碰见什么女鬼狐狸精山妖啊?”
“有,我这次真看见了一个女鬼,还挺漂亮。”
“哈哈,犯淫吧!”李瑞大笑。
“说什么呢?笑成那样?李瑞你吃鸟屎啦?”幽幽站在厨房门口擦着手说 。
“你才吃鸟屎了呢!是小乐儿跟我说他撞见鬼了,还说那鬼特beautiful!我看他是真的着魔拉!一个米疯子!哈哈……”
“是嘛?那他这样的正好能当个宁采臣,小倩,小倩”幽幽在一旁翻白眼伸着舌头鬼叫着。
看着满脸灿烂笑容的幽幽,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沈梦曦,也不知那个孤独的旅行者是否记得我们的约定,是否已经安然的回到她的家里。
她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家人呢?该怎样开始自己的生活呢?梦曦,梦曦,沈梦曦你在哪?我发现我竟难以忘却她,她的笑,她的忧郁,她的安静……那种感觉会不会是喜欢?
“嘿!你犯什么傻呢?我们问你话呢”李瑞把我从思索中唤醒。
“什么?你们问我什么?怎么拉?”我一脸的白痴状。
“幽幽问你有没有把你的精元交给小倩……”一段手机铃声打断了李瑞的话“恩,知道,我马上到!”
“我有事儿必须马上走,小乐儿”李瑞说。
幽幽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李瑞说:“邱楠吧?你看给你那样就像只发春的瞎猫!”
“不说拉,不说拉,什么瞎猫死猫?我走拉,小乐儿!”瑞说着就要往外冲。
“等等我,咱俩一起下去,我一会还有个补习班,我妈给报的,你说他们不是吃饱了撑得么?一小时一百,太黑拉!”幽幽无奈地说。
“走吧!”我看着这两个大忙人,在沙发上抻着懒腰。
“不许再玩消失了,知道不?”幽幽拿起了她的包。
“对!不许跑了,米晓乐你个混蛋给我在家好好待着!”门外的李瑞抻着脖子对我喊“再跑我就敲折你的腿儿!”
“呵呵,知道拉!老大,泡好你的妞吧!”我笑着说,“幽幽,别让咱妈的钱白花了,争取把那人面兽心的老师气个半死!”
“哈哈,恩,知道拉!我争取!”幽幽在门口向我敬礼后重重的关上了门,接下来就是阵碎碎的脚步声,渐传渐远。
这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哥们,我的兄弟姐妹,我愿意用一切捍卫的人。
那时我们才不过刚刚上幼儿园,整天都呼吸着略带消毒水和尿骚的空气,享受着作为祖国花朵的荣耀。幻想未来的某一天自己成为‘希瑞’‘咸蛋超人’‘‘蝙蝠侠’‘超人’一般的英雄人物时,李瑞却有了更伟大的目标——他要当坏人。
他说坏人才是最牛X的,他们可以不停地换着新奇的武器,捣乱世界是他们的目标,人人都害怕他们,英雄不过是来骗小孩子的,他是大人,他要当坏人。
于是,他言出必行地开始了自己的计划,每天欺负一个小朋友,很快班上的许多小朋友都遭了殃。
刚巧那天轮到了幽幽头上,李瑞把幽幽堵在墙角拿毛毛虫吓唬她,还臭叫着:“肥妞怕不怕?”其实不得不承认那会儿的幽幽确实胖得在院里算是头一份了,而今女大十八变在她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承认李瑞的目标说得很崇高,但我不得不加上一句就是哪有坏人哪就英雄。于是,我的出场便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英雄救胖猪的大戏开始了,“燃烧吧!我的小宇宙!”他抢了我的台词。
我站在李瑞的背后大喊“放开那胖妞!”
“你不要嚣张!我们汽车人才是宇宙的主宰!不许欺负地球人!”
“你没有领导模块!嚣张什么?出来吧神龙斗士!”
“汽车人变身!齐齐酷酷咔咔——”
“人间大炮发射,李瑞拜见!”
“看我的天马流星拳,接招吧,鹤仙人!”
“龟派气功!”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我的雷射激光!”
“火焰斩!受死吧!”
“气功泡!”
“庐山百龙霸!”
“超级塞亚人第四代!你输定拉!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小屁孩就这样在院子里手舞足蹈的‘火拼’着。
围观的孩子越来越多,各个看得津津有味,当我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时候,我走到李瑞的身边嘀咕了一句“差不多了”。于是,我们俩大喊“收票了!”此话一出幽幽就兜着裙子走到围观者跟前示意他们该给‘票钱’了——每人一块糖,价格公道,现场交易,盖不赊欠。
不得不承认这样是有悖国家教导我们的标准,甚至连我们三个后来都觉得有伤风化,但主意是大家想的好处大家平分,出事自然一起担着。
当我们表演到第四场时,才刚刚开幕就被幼儿园的阿姨发现了,三个人被罚面壁思过,晚上放学的时候我们家那老几位就被带到了小单间开上了‘四方会谈’。刚出来老爸痛痛快快地甩了我一巴掌,后来却被幽幽和李瑞拉住了,当时他们就说了一句话给在场的家长全逗乐拉——不许动我兄弟。之后我爸妈真的就收了他们俩做了干闺女干儿子,我一直觉得“大人有的时候做事就是那么不可礼遇”。
那年我们6岁。
“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同学,我们是哥们,我们是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我们是一家人。”不论在过去还是未来它一定完美地诠释下去。
我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不敢睡去,害怕自己又做梦。那简直是种煎熬,挣扎不出梦魇的感受就像沉沦于无底洞,挣扎只是枉然,身体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