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就是那么巧,恐怕是你想多了。”我白了他一眼,对他道:“没想到你心理那么阴暗。”
“我活了那么久的岁月,看过的阴谋阳谋多到已经让我不相信巧合,这个世界本就沉浸在一片谎言的海洋里,谁都不能幸免被骗,有的时候我宁愿相信谎言,至少看上去比真相美好。”鸠摩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看向窗外。
“好。既然你这样想,那么,回去以后,我们分道扬镳吧。”我也别过头,不再看他。
“分道扬镳?”他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似乎在衡量我话中决绝的意味。然而我哪里能决绝,‘分道扬镳’这四个字,分明是他逼我说出来的,他知道我离不开他,至少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他,我怎么救云深深?
然而他却点了点头,眼里露出埋怨的眼神,仿佛我是背信弃义的那个。
“既然你用不着我了,我自然也不好强留你在身边,只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要澄清。”
鸠摩低着头,用深沉的声音对我说:“伍萌萌,你是自由的,我没有把你当做任何人的容器,我眼里的伍萌萌,就是你,我承认,第一次救你的时候,我的确是因为法图娜的缘由,但之后,我不太肯定。
那天在哈拉和卓,我看到你为了让我放过你的师弟,而像我走来的时候,我看到你在他背后流下的眼泪,我看到你用身躯殉情的决心,你知道吗,你让我动了恻隐之心,甚至有那么一刻,我有些羡慕你的云师弟,因为你对他的感情,比法图娜对我的感情,更真更纯。”
我看向他,他的目光避开我的视线,他的表情,很纠结,耐人寻味的纠结。
我对他说:“我知道,法图娜在你心里的确有一块无可取代的位置,她是你不可触摸的禁区,所以你不用假装在乎我。我和云师弟青梅竹马,感情自然非比寻常,即便我和他之间没有爱情,也有亲情,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怎么会不懂。”鸠摩听了我的话,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震,他看向我,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呼吸有些急促,对我说:
“法图娜曾是我的妻子,就如你说的,即便我现在不再爱她,但和她之间也有远超越爱情的情感,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羁绊,我怀念她,即便这份感情埋葬了上千年。”
他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怀着一丝期许,似乎恳求我给他回应。
我惨然的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对我来说太难了,想到云深深为了我,把手伸进胸膛,掏出心脏的那一刻,想到云深深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的心应该被他所占满,怎么能对鸠摩,怎么能对他怀有那么复杂的感觉呢?
云深深,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我脑海中越走越进,我的眼神也逐渐暗淡下来,我对鸠摩说:“那你应该继续怀念法图娜,因为她是你的妻子,而我,欠云深深太多,我无法欺骗你。”
鸠摩深吸了一口气,笑了,他的笑容里泛着些许苦涩,他对我道:“伍萌萌,你把我当成什么?”
我看着他有些失望的眼神,轻声道:“鸠摩,我……把你当做朋友。”
“朋友?”鸠摩笑了,然后表情缓缓变化,他慢慢后退,和我拉开距离,用不屑的语调对我说:“千年以来,我有过很多朋友,国君重臣,妖王鬼王,你伍萌萌是谁,凭什么做我鸠摩的朋友?”
我楞了楞,反问他:“那你又把我当什么?”
鸠摩不说话,他露出厌恶的表情,转身往楼下走去,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他是生气了吧,也许他说的对,有些事不说开起码能维持,说破了,就什么都没了。
人非草木,人能无情,鸠摩那么帮我,又那么痴情,他几乎是完美的,特别是他骑着白龙,从天而降那一刻,我的心真的有种莫名的悸动。
当那天鸠摩把我抱上白龙的头顶,并对我说‘从今开始,不论我去到哪里,都要把你带在身边’时,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激动,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那天我才知道,原来对云深深的感情,叫感动。
而鸠摩给我的感觉,和云深深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
那种令我心跳加速的,每每回味都会令我面红耳赤的感觉,真的很奇妙,我可能,真的沦陷了,我可能,真的爱上他了。
但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又深深的不安,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云深深,他那么爱我,我却辜负他,背叛他,我感觉自己是个卑鄙恶毒的女人,身上满是污浊。
如果我真的爱上了鸠摩,那我就活成了我年少时,最讨厌的模样。
我默默的流下眼泪,回想起自己童年,在别人指指点点中长大的我,心如刀割。
我是一个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我三岁的时候,我的妈妈和我的后爸,被我亲生爸爸捉奸在床,没多久,他们就离婚了。
我的童年和别人很不一样,我没感觉过父爱,日子过的也很艰难,到五六岁的时候,我还常常饿肚子,后爸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妈妈身体不好,家里没人烧饭,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我身上,因为我是她不爱的那个人生的。
我们生活在一个小镇上,人口只有几万那种小镇,走在大街上谁都认识谁,学校里也一样,几乎每个同学的父母都是同学,所以在学校里,常有人骂我野种,一直到小学毕业,转校之前,这种骂声没断过。
印象中家里似乎没缺过钱,但就是没有人气,妈妈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只有后爸回来的那两天,她才会笑着做一桌好菜,其他任何时候,我都没见她笑过。
我毫不避言我讨厌她,我像街上的人一样,在背地里骂她是贱人。因为她的不忠,害我也背上了骂名。
我没什么朋友,在最需要朋友的年纪里,我没有一个朋友,没人喜欢我,因为我是个野种。
为了得到朋友,我故意割裂我和贱人的关系,我故意去讨好别人,我用早餐钱去买零食,下课分给周围的人吃,我为了帮别人做作业,赶一个通宵,我卑躬屈膝,去改变别人对我的印象,只要别人对我示出一丝善意,哪怕只是借我一个橡皮,我都感恩戴德,铭记在心。
但事与愿违,即便这样,我依然没有朋友。依然有人叫我野种,依然受人欺负。
五年级刚开学的时候,我穿着过年时,后爸给我买的花裙子上学,那件花裙子真的很好看,是从大城市买的。那是我们镇上的孩子穿的都很土,校服都是那种松松垮垮的运动服,所以我的花裙子格外引人侧目。
上体育课的时候,有个一直欺负我的男生,从我后面,突然冲了过来,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下把我的群子扯了下来。
当时我以为是最好朋友那个女孩,在一旁指着我,骂我贱种,说‘原来贱也会遗传,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我把那条裙子剪了,一边哭一边剪,发誓这辈子不再穿裙子。
我把所受的一切委屈,都迁怒与那个被我称为贱人的女人,如果不是她水性杨花,我就不会被人叫贱种,她既然不爱我爸爸,为什么又要生出我来?
直到她去世,我都没有原谅她,我没参见她的葬礼,我想她也不想见到我。
所以,从小我就励志做一个贞洁的女子,我不允许我的爱情沾染污尘。然而,如果我现在爱上鸠摩的话,我就成了她,成了那个让我恨到现在的女人。
不过要说我童年完全没有朋友,倒也不全然,至少我还有云深深,稍微长大点,还有个法图娜。
第一意识到法图娜的存在,就是五年级的时候,那次被人拔下裙子后,我一连几天没去上课。
有一天在寝室洗脸,抬头照镜子的时候,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诡异的冲我笑。
然后,她突然开口,问我说:“你被你的朋友背叛了,却剪自己的裙子干什么?”
当时我很害怕,我以为见到鬼了,吓的扔下毛巾躲到被窝里瑟瑟发抖,一直躺到晚上。
晚上的时候,我那个‘朋友’抱着一堆被剪烂的衣服,气冲冲冲进我的寝室,说我剪了她的衣服,要拖我去见老师。
然而我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她惊讶的看着我,仿佛不相信我这个名声臭的像厕所粪坑里石头一般的人,竟敢打她,她是唯一一个肯跟我说话的人,唯一一个看的起我的人。
然而,她没想到我又一个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她开始拉扯我的头发,但我毫不示弱,我用牙咬,用指甲抓,用尽一切能用上的手段,把她好好的修理了一顿。
我把她踩在脚底下,问她拉我裙子是不是她的主意,她一口承认,嘴里还不断的骂着我,我狞笑着,抓花了她的脸,把她的头发一撮一撮的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