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宿管阿姨拉开,我才清醒过来,我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脸,鲜血淋漓的头皮,一阵寒意从我的脊椎涌上脑门。
“我怎么了?”我被人拖着、架着,从宿舍五楼,一直拖到训导处,然后直接被人塞上车,直发第三医院(精神病医院)。
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甚至我自己,也以为自己疯了。我在医院呆了很久,没有一个人来看我,我本以为妈妈会来,但是没有,我被和那些真正的神经病关在一起,但是我不害怕,因为他们怕我。
神经病不是低智商,他们不会招惹一个沉默的笑着,手上还滴着血的人。
我被关了三天,期间做过一些检查,没什么问题,三天后出院,只有后爸一个人来接我,我沉默的跟着他,临出医院的时候,我问他:“那个人,怎么样了?”
“送美国整容植发了。”他对我说:“伍萌萌,你得转学了,后爸带你去大城市吧,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你的地方,好不好?”
我早就厌倦了那个学校,那个小镇。我对他说,我要去云深深所在的城市,所在的学校,和他一起读书,留级也没关系。
后爸笑了,说:“云深深已经辍学了,他去了黄山,当道士了,你也要去当道士吗?”
我点点头,说不能和云深深在一起读书的话,我宁愿当道士。他二话不说,第二天就送我去了黄山。
正是那次黄山之旅,让我爱上了云深深,是他,带我游山玩水,是他,替我解忧排闷,是他,帮我偷桃子解渴,差点被打断腿,那次,我在黄山住了大半年。
那半年,他带着我,跳过山涧的小溪,跑过山下的村庄,爬上山巅最高的树,看过古老的皮影戏。
那是我人生最快乐的半年,下山的时候,我哭了,我恋恋不舍的和云深深分开,回到世俗的我,仿佛回到牢笼。
分别的时候,云深深告诉我,他要做这世上最厉害的道士,等他天下无敌的那天,就娶我为妻。
那时小小的誓言,他践行了前半句,但后半句,却让他成为现在这幅模样。
我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会不会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想我,忍受着蚀骨的痛,憧憬着我们的未来。
他一定没有想过,他憧憬里的世界,也许永远和这个现实的世界平行了,从白龙匍匐在我面前,鸠摩从白龙头顶走下的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对他的心,已经不再纯洁。
我知道,我最终还是会活成我最讨厌的模样,我和他的人生,重叠注定是那么短暂。我是个令我自己都讨厌的女子,我配不上他。
我慢慢走下楼,如游魂般,走在空荡荡的庙前老街上,我突然想到那段熙熙攘攘的舟山东路。
舟山东路,是我大学门前的一条路,它像血脉一般同时连接着四所大学。所以路上永远游曳着无数年轻而陌生的脸庞。
我在那条路上走过四年的岁月,每次,都像透明的魂魄一样,游过沙丁鱼群一般密集的人群。
那时的我,早已不再孤僻,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走在人群中的我,却感到那么孤独,看着一张张或冷峻或迷离或朝气蓬勃的脸,如流星一般闪过我的眼角,我感到莫名的荒芜。
缘分是张苛刻的滤网。一生交集的人那么多,真正走进心里的不过寥寥数人,但就那么寥寥数人,也未必能陪你一路走下去。
有些事注定成为故事,有些人注定成为故人。不知道是谁说的,如今站在空寂庙前老街上的我,满脑子回荡着这句话。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
我的面前是一片云海,却没有路再延伸向前,云雾像潮水,不断吞吐着街道的断崖,断崖上竖着一个半人高的铁栏杆,可笑龙族居然也会在意公共安全。
我倚在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上,往下看,出神的仿佛云里会有自己的倒影。
正在我低头出神的时候,我看到云上,突然有一道阴影掠过我的头顶。那道阴影不想龙一般是蛇的形状,而是像风筝一般的四边形。
“司空!”我只怔了一下,就兴奋的抬起头,果然,司空在我的头顶,舒展着他美丽的,油光发亮的金色毛发,高傲的抬着头,悠然自得的在天空中翱翔。
“司空!”我兴奋的朝它挥舞着双手,看到他的一刹那,我的心里仿佛有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
“萌萌。”我身后响起姐姐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到姐姐一袭蓝衣站在我身后,她面色红润,齐肩的头发随风飞舞,笑盈盈的看着我。
“姐姐”我欢呼着奔向她,抱着轻盈的她,在云边转圈。
这时,司空也飞了下来,一下贴在我的脸上,开怀的大笑道:“在龙宫的天空翱翔的感觉,太爽啦!你们看那,好多龙啊,哇,五彩斑斓的,实在太美了,我以后一定要娶条龙当老婆!”
我笑着把司空从脸上撕下来,用下巴揉着它的头,心中汹涌着失而复得的美好,他们,是我这二十几年来,最好的朋友,远比人类可靠,远比人类值得信任和托付。
我们三个抱做一团,好一会儿才分开,我问姐姐,他们竟恢复的那么快。
姐姐却惊奇的看着我,对我道:“三年零八个月了,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呢,再见到你,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什么?!”我惊讶的看着她,对她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呢?什么三年零八个月?明明一天都还没到……”
“啊?!”司空大叫了起来:“怎么可能,我和曌雪可是在那里熬了一千多个日夜!”
“什么?”我狐疑的看着姐姐和司空,他们不是被鸠摩收到了八宝玲珑神塔中吗?那里有山有海,环境优美,怎么是熬呢?还有,他们才去了一天不到,怎么会历经一千多个日夜?
“萌萌,你不知道,我们这次去的,不是我们上次进的那一层!”司空露出一脸后怕的表情,姐姐也赞同的点点头,她说,他们这次被吸进去后,被一阵大风吹着,快速的掠过那片海,被吹上九天之上。
“你还记得八宝玲珑塔里面,太阳和月亮在天空中是不动的吧,其实那个月亮就是进入第二层的入口!”
司空对我道:“我和曌雪被吸进月亮里,然后再一抬头,发现身体就浸在一片沼泽里。而入口,就是沼泽倒映这层的月亮。”
“我们当时都身负重伤,在那片沼泽里躺了一个多月,慢慢吸收天地精华,发现那层的源要比外面的世界充沛的多,在那里修行一个多月,我们不仅痊愈了,而且还强大了不少。”
本来既然痊愈了,我们就打算出来找你,省的你担心我们。”姐姐对我道:“可是我们发现,那片沼泽底上那个洞,是只能进来,不能出去的!而我们在那里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鸠摩让他放我们出去。所以,我们只能走出那个沼泽,去寻找另外的出路,可是谁知道……”
“沼泽外面都是怪物!”司空睁大眼睛,对我说,他们出了那个沼泽后,就沿着一条小路,往一座山上走,走到半山腰上,他们看到一个界碑,上面写着‘止战’两个血字。
“那个界碑通体黑色,有半人高,矗立在石阶边缘,很是扎眼。”司空对我说,他们感觉到,那块界碑后面的山林里布满了危险的气息,但他们回头望去,居高临下的往下看才发现,那片沼泽仿佛悬浮在黑暗中,只有一条路通向外界,而这条路,就在他们脚下。
姐姐接着道:“所以尽管感觉那条路很危险,我们还是只能踏过‘止战’界碑,往山上走。”
她说,他们第一次进山,就差点死在山上。上山后,他们走过一片迷雾,前方豁然开朗。
在见到眼前景象的那一刻,二人深深的被震撼了,只见前方是一个漩涡状的巨大盆地,方圆少说也得是上万公顷,漩涡是由一道道光秃秃的条状山岩和深不见底的沟壑组成,每道山岩相隔过千米,沟壑地下郁郁葱葱的,满树冠,应该是雨林结构。
而在漩涡的中心,有一座砖石结构的高塔,仿佛通天,在塔的最上端,有一个熠熠生辉的鸟巢,很难形容鸟巢的样子,那鸟巢足有练兵场那么大,仿佛是用金子搭建的,很难想象里面会住着多大一只鸟,司空说,就算是鲸鱼这么大也住不了这么大的鸟巢。
司空说,他看着眼前的情景,也不知如何往前走,飞可定不现实,那只大鸟巢横在眼前,给它一百个胆子都不敢飞起来,前面是光秃秃的岩石,再走几步就得下深壑去,迎接他们的是阴森森的雨林。
他们小心翼翼的,沿着岩壁攀爬下去,刚爬到一半,就听到一声悠扬的叫声从鸟巢里传出来,然后他们看到一双巨大的翅膀从鸟巢里伸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