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确实被震慑住了,这种功夫,武林中从未有过。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中原人,他的一切,就像一个谜、一个恐怖得不能在恐怖的影像,来到老头的心里。老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死亡,看着远去的无常鬼,他果断的将衣服扔在地上,连包子铺也不要,取些金银细软,不知去向。
人们害怕漆黑,黑暗带来了许许多多的灾难与骇人听闻的故事,可黑暗始终到来。这是无法更改的现实。有白天,就有黑夜。黑夜就是寂寞、孤独、无奈。对于追逐者和被追逐者而言,更是如此。他们都希望能有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月光,能够让他们完成很多他们需要完成的事,比如说保全自己的性命。
无常鬼的速度很快,比他更快的是林公子。虽然摸清了林公子的行走方向,但一天的时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够追上他要追的人。这一次的行动,对于他们来说,彻彻底底的失败。第四天又快要过去。
今天,他们本应该庆功,可他们连对手的发丝都没有伤到一根,他们还得继续战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选择。无常鬼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他仿佛一条猎狗,发现了猎物。
猎物在不停地奔跑,猎狗在急速的追,这是一场极具趣味的游戏,游戏的本身,就是生与死的较量。谁生谁死,没有任何意义。这场游戏,是冒险,是胆量。
骏马停止了狂奔,倒在路旁,路上站着两个女人,她们虽然穿着男人的服装,但是雪白的皮肤、水汪汪的大眼睛、诱人的嘴唇、乌黑的秀发和一张漂亮的脸蛋将她们出卖。谁都知道,他们是两个女人。年纪大的,不过二十岁,年纪小的,十五岁。围住她们的,是十多个武艺高强的人。
“一个人最悲惨的时候,便是无路可走!”裹着一张红布的披发男人哂笑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就是对此最好的诠释。”
两个女人没有说话,她们无话可说,来人不要她们的姿色,是要她们的命。而她们已经是待宰的羔羊,恐惧,担忧,充斥在她们身体的每一处。
“我觉得不能够简简单单让她们死,我们一路上追的不容易,不能够便宜她们。”同样是女人,这个女人的心肠太毒了。别样的心肠,正如她穿着紧身的白布衣服一样。人们见到她,就像是见到白无常一样,她除了一身白衣外,还带着一个白色的无常帽,手里拿着一个无常用的细棍。俨然一个无常女,名字却很优美,叫芬。容貌却和她的打扮完全相反。她若自称是天下第二美女,有资格称第一的,便是那个十五岁的雪白皮肤的女子。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交出雪冰丝,放你们走。”穿的最正常的一个人发话,他的话就是圣旨,甚至比圣旨更加管用。
年纪大些的女子说道:“我们不需要这个机会。”
“为何?”芬说道,她实在是教人难以捉摸,刚刚还是一张要吃人的脸,现在变得无比温柔,一双眼睛流动着难以形容的情意。谁对这双眼睛一看,是男是女,都会爱上这个女人。
女子很巧妙的避开这双诱人的双眼,说道:“死人是不需要机会的。”
“你们这又是何苦呢?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先被我们一群肮脏的男人奸污,再被毒蝎、毒蛇、毒蜂、毒蛛、毒蚁、一口一口的咬死。我想着都觉得害怕,觉得可怜。”手上有一只毒蝎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让人不寒而栗,甚至有一种呕吐的冲动。
“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有机会去干那些让人讨厌的事?”女子轻快地说道。她说的如此轻快,那十数个人立即紧张起来。他们或许低估了这两个女子的实力,两个女子是不是设了一个万无一失的陷阱,引他们上钩。想到这里,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做好准备。
芬将她具有魅力的眼睛轻轻地眨了几下,那双眼睛更加的具有魔力,已经身前的花儿、草儿、树儿、以至于石头,都吸引过来。当然,两位女子是不可避免的。
十五岁的女子将右手快速的伸进自己的衣襟,从里面掏出一个瓶子,迅速的扔向婷婷。
十数人都泛出了灿烂的笑容,要得到他们想的东西,并不是很困难。拿到雪冰丝,宝刀就不再话下。想到这里,他们全部都放松,连两个女子看都不看一眼,就朝着各自的马儿飞去,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玉龙雪山。
可惜,他们没有算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料到,两个不会武艺的柔弱女子,竟然能够在眨眼之间发出招数,将他们击落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姐姐,你的武功越来越厉害了。”十五岁的女子拍手叫道。年纪大的女子已经迈开步子,走到有毒蝎的男人身旁,抽出插在男人左肋的飞刀。
飞刀亮在众人的面前,它随着众人脸色的变化,变得更加耀眼,更加摄人心魄。这些高手,一看到这把早已经消失多年的飞刀,都表现出了必死的神色。他们不相信,却不得不承认,这位女子适才用的这一招,就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夺命十三刀。
“你们有两种选择,一是马上自行了断,这样你们的痛苦轻些,二是等待死亡。”
“不能放过我们一马?”毒蝎男子问道。
回答的不是语言,而是一把穿喉而过的飞刀。
所有的人都失去了原来的神气,一场原本看到胜利的曙光的战斗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为自己的大意而感到苦恼,为了他们得到的情报而感到苦恼,为了自己的贪欲而后悔。等待死亡,苟延残喘?自行了断,何其耻辱!还在思索,任由钻心的疼痛折磨着自己。
女子走到倒在地上的马的旁边,将两匹马轻轻一拍,马儿立刻站了起来。两位女子上马后,女子方道:“你们得给我一个答复,我需要一个答复。”
“你看到的还不够吗?”芬声嘶力竭的吼道。
女子笑道:“除非我死,否则我看不够。但是,你们谁能杀得了我?”
“总有人杀得了你,正如你能够杀了我们。”芬恢复了平静,说道。
“强中自有强中手。”穿着整齐的人补上一句。
女子本该给每个人补上一刀,好让他们闭上乌鸦嘴。但女子没有,她已经习惯,习惯这些将死之人的愚昧。于是,拍着马儿,一骑绝尘的速度在林中生成。
在这个染着人血的林子里,十三个人还剩下十二个,十二个人的气息都很微弱。这时,无常鬼的脚步停下,看着十二个将死之人,大笑数声,忽然跪在地上,掩面而泣。
死人本来就是伤心的事,何况死的是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如果一个必须死亡却无比接近死亡的人在你面前,你的心里,将是阵阵酸痛。看见一个死了的人,或者是一具死人的骸骨,你可能不会产生悲悯的情怀、伤心的情怀,而是一种恐惧,或者无所谓。
无常鬼掩面的时间很短,当他站起来,他的同伴气绝身亡。他孤零零的一个活人,看着十三具尸体,绝对不去追他要追的林公子和少年,而是去追凶手。同伴的情况告诉他,凶手还没有走远。无常鬼一步跨上最矫健的一匹健马,扬鞭而去。
他没有回头看,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疏忽,在他的马消失在芬的眼眸中。芬在他远去之后,在死尸的身上,拔下一套出色的衣服换上,忍着刀伤,按着她自己巧妙的思维,快速的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及时勒马,无常鬼觉得自己很幸运,他的面前,两个女子两个男人,正是他苦苦追寻的目标,在此刻,就在这个林子里,相遇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认为现在非常糟糕。”少年看见勒住马的无常鬼在距自己不过三丈的距离,叹道:“我们不想惹那些人,可是那些人始终能够找到我们。我实在是不想杀人,可非杀不可。”
“你觉得你能够杀死无常鬼?”二十岁的女子说道,从未谋面的他们,发现无常鬼,便结成同盟。这并不需要打招呼,这是人的本能。当我们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找到活下来的机会。合作,便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林公子将最后一口包子吃下肚中,方道:“我觉得无常鬼,只有你这个漂亮的丫头才能对付。”
女子道:“兄台抬举了,无常鬼的武功,我是打不过的。”
“既然打不过,就拿出命来。”无常鬼突然插上一句,让四个人同时一惊。
少年道:“这确实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家伙,可是我一定对付的了。”
无常鬼往腰间一按,一柄长剑从腰间闪出。这柄剑的软度,就像缓缓流淌的河水一样,只有柔的感觉。可无常鬼握着这柄剑时,剑就像是一缕笔直的阳光,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它弯曲,除了太阳本身。
少年看着这柄宝剑,脸上没有笑容。他的本能告诉他,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面对这样的对手,必须拿出全部的精力,方有胜算。他的本能同时告诉他,像无常鬼这样的人,在那个地方不下五百,而比无常鬼厉害的人,不下两百。那个地方的确是一个非常危险,非常值得尊敬的地方,却不值得向往。
少年还没有亮出他的兵器,年纪稍长的女子已经出手了。没有将夺命十三刀练到化境,最好的办法就是出手不如人意,如此一来,便可占下先机。先下手为强,女子从不忘记。
无常鬼只将手轻轻一挥,便将这招曾经威震天下的夺命十三刀给硬生生的挡住了。无常鬼得手后,闪电般的速度,恢复了他原来的状态。这个状态,看似平常,却进可攻、退可守,消耗的体力也是巨大的。
女子离马上前,手中多出一对兵器——一尺长的小金棍。当她近无常鬼的面部时,双手将金棍同时击出。
普普通通的一击,因为速度之外,瞬间已经出手三十余招,全部打向无常鬼的三十余处大穴。
兵器“一寸短,一寸险”。能够在夺命十三刀失手后,用一尺长的金棍战斗的人,不论武艺多高,单单勇气,就足以让人敬佩。可是,没有高超的武艺,她有怎能有如此大的勇气?
听见“呲”的一声响,无常鬼一退就是五十余步,刚好落在一棵树上。他那柄宝剑,多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就是刚才发出声响的时候,被金棍所击。
女子出手的力道,加上这两根三十七斤中的金棍,足以对世间任何兵器构成威胁。
女子飞上自己的马,她的左袖被血染红,这是她自己的血。
林公子准备上前,被少年一手拉住,附耳说道:“这个人就交给我了。”
失去生命的叶子,伴随着失去生命的人,一齐急速的落下。无常鬼的那柄软剑,成为弓形,剑尖正插在自己的喉咙上。他宁死也不能相信,他的剑,竟会插在自己的喉咙中,他竟然死在自己的剑下。
林公子呆若木鸡,张着大嘴看着少年。附耳的那句话并没有说完,少年除了动口外,没有任何的举动,无常鬼笔直的剑怎么就闪电般的变弯,不偏不倚的插进喉咙。
两位女子并没有出手,林子里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人,无常鬼更不会自行了断。只有少年,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显然,出手的人就是他,可他根谁也没有见到他出手。
林公子发着呆,两位女子也发着呆,少年却转身,缓步往大露走去,仿佛刚才发生的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看来琐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