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是这样啊?儿子,既然是上级的命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回来了也好,以后可以和你哥哥经管家里的核桃树了。也省的妈妈跟他一遍一遍的费口舌。”母亲索然嘴上不在乎,但是她的目光却一下子黯淡了。
看得出来,母亲对自己的话是有些半信半疑的。这几年,母亲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在部队有出息了。余浩东知道母亲是读过高中的,虽然被生活折磨的面目苍老,却不是个那种毫无见识的山里女人。妈妈现在愣怔着一时没弄明白,但是她肯定觉得自己这一番说辞难以自圆其说。部队撤编这么大的事情哪能几天的时间就决定执行呢?
“妈,我饿得不行了。还没吃晚饭。有吃的吗?”八十多里的山路早已让余浩东饿的前心贴后心。
“我和你哥晚上吃的是中午的剩饭。你等着,妈洗洗手去给你煮点面条去。”母亲把披在身上的夹袄穿好,系上扣子,动作缓慢地到南屋的厨房里去了。
扔下行李,余浩东找到暖水瓶赶紧为自己到了一杯子热水。坐下来慢慢地喝了几口,身子才觉得慢慢地暖合起来。接着疲倦也上来了。
“东子,你回来了?”哥哥听到动静从西边的里屋里起床出来看他。
“哥,我回来了。”余浩东坐在那里,喝着热水疲惫地说。
“你咋这黑经天回来?”哥哥愣头愣脑地问道。
“想你和咱妈了。本来可以在县城住一夜的。就赶着回来了。”余浩东随便的编着瞎话应付他脑子不太好使的哥哥。
母亲用一个搪瓷盆把面条端上来,一起端来的还有一盘子炒鸡蛋和一点腌渍韭菜花。
“妈,我也饿了。晚饭没吃饱,我要和东子一起吃一碗。”哥哥看到炒鸡蛋看来是馋了,也要吃。
母亲没说话,就给哥俩一人盛了一碗面。余浩东没有再客气,就着鸡蛋和韭菜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吃完了饭,余浩东就在堂屋里的旧沙发上盖了被子脱鞋睡了过去。一切等明天再说,再考虑。
从次日起,余浩东便脱了警服穿上家里人的衣裳和自己的母亲兄长一起,加入到山里劳动的行列里。
他母亲说要叫他先在家歇息几天的。可是余浩东心里麻乱的很,留在家里还不如到山里去。劳动苦一点,心里的痛苦反而能好受些。遇到诧异的乡亲询问,他就是说退伍回家了。多的话也不说。他知道,迟早自己在部队出“事故”被开除党籍请退回来的事情会被村里人知道的。到那时候他还有他的家庭怎么在人前活人哩?
这一次如果母亲知道真相,她受到的心理打击比起当年父亲和人卷款私奔来肯定要严重得多。一边在山里干着活,余浩东一边想无论如何不能在家里这么呆下去了。要在母亲得知真相之前离开余家坳,这样母亲看不见他这个不争气的孽子,心里或许会好受些。自己这一突然回来,说真的夜半三经弄得鸡跳狗咬村里人就开始议论了。大山里的乡村生活很枯燥无聊,于是议论别人的家长里短就成了大家乐此不疲的娱乐节目。而口水有时候是能杀人的。
虽然在心情进入低谷里的时候,余浩东曾经自暴自弃过。但要是真叫他再回到镇上的烧砖窑重操旧业,那无论如何都是不现实的。要那样他还不如出外打工,眼不见心不烦。不在那些喜欢嚼邻居舌头的长舌妇面前出现,一家人的日子或许还能好过些。
从被命运之手一掌击倒在地的苦痛中,余浩东第一次觉得心里轻松了一点。看起来,生他养他的太行山已经无法给他一个容身之地。自己在外面见过世面之后,也无法长期忍受山里乏味枯燥的日子。到外面去加入打工者的行列,浪迹天涯成了余浩东们不得不选择的道路。
再怎么样,凭自己的退伍证当个企业保安糊口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