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也不愿意了,呲着牙发出愤怒的嘶吼,绮思索性拿起菜刀,也张大口呲着牙,一脸凶残相,吼了一嗓子。
那野狗认识清了敌我实力,呜呜几声就跑开了。
绮思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背后传来笑声,她转身便看到许棋承笑抽了似的趴在窗框上,而她的脸上还停留在刚才的可怖表情。
“……”突然好想把手里的菜刀飞出去。
不过她随后就泯恩仇了,因为她挨个翻了他拿来的东西,一双杏眼都要笑没了。
见他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教她如何如何使用些新奇东西,任绮思再迟钝也该明白他的意思,何况她本就有心观察这一点,头脑放空了一会,挣开他的手,“你,快成婚了还……”
对面的人还是一脸柔和地笑着看她,“忘了说,我跟柳儿假婚。”
他大概讲了讲事情来龙去脉。
大概就是柳儿的兄长趁老父出门谈生意,想把妹妹嫁到一家大商户,便是商业联姻那般,季柳儿不肯,去求许棋承,许棋承跟季柳儿有些私交,也挺不忍心天真烂漫的女孩子被这样草草出嫁,就借着老爷子以前的一句玩笑话把季柳儿带走了,她兄长不敢得罪他,他索性表面张罗着婚事给她兄长看,实则在等季老爷子回来做主而已。都不过是一场戏,只是借着市井之口在传,他可一直没公开确定过这婚事,等事过之后,大家便也就当成误传淡忘了,什么都不耽误不影响。
他说完就拿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盯着绮思。
……你直勾勾看着我做什么,你有话说啊。
没等来许棋承开口,却见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黄缎香囊,绣并蒂莲,坠玉珠细穗,他把它挂到了她的腰间,是个很精致华美的双层填药草香囊,跟他腰间那个并无二致,只是略小些。
这意图实在明显,绮思的小脸又红了红,着实喜欢他这个报恩方式。
她娇羞了一刻,抬头说,“季柳儿和她兄长,近来关系十分密切,你可知道?”
许棋承的表情告诉她:他完全不知。
绮思许是瘸子界最灵活的一个,她不忍许棋承的善意反倒蒙蔽了他,带他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就在她面摊的前一个街口,不过档次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是那一圈最华丽的酒楼,她因为曾帮过天香楼老板一个小忙,老板待她颇客气,伙计对她总是来借茅厕的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如果她没记错,她上次如厕出来曾在经过一个雅间时,见窗开着就瞥了眼,黄衣少女和蓝衣青年,说着什么吞并生意什么江湖势力,还约今日未时一刻再聚。
起初绮思没经意,可当天午时,那少女却一副天真模样到自己的摊子上吃面,她认出了许棋承,也就多留了一份心思。
路上她把这些说给他听,许棋承一脸高深。
他用目光带她看向前方,原来已经到了天香楼门口,两个人订了间雅间紧挨着季柳儿他们的,然后开始听墙角。
许棋承耳力天生很好,很轻松就能听到墙那侧的对话,但看绮思的模样就没那么好看了,大力把脑袋贴在墙上,一张笑脸挤得变了形状,偏偏还一副严峻神色,他实在没忍住,笑出来。
绮思见他笑,冷起脸,我这么费心帮你偷听,你那是笑谁呢!
不过,那一侧的内容听得多了,许棋承也笑不出来了,那样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求援靠近他不过是松动许家生意的第一步,而对方竟然是魔教安插在焕茗城的暗商,赚钱供给教内的运作。
季柳儿的兄长跟她说了下一步的计划,就先行离开,为了周全兄妹反目的传闻,嘱咐她晚些再走,绮思嘴巴里嘟囔着,“这对兄妹也不嫌麻烦,来也分开走也分开……”
却见许棋承已经站起身推门出去,她不明所以,瘸着跟出去的时候,见他已经推开了季柳儿所在的那间房门。
“承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一起吃吗。”季柳儿看清了眼前来人,又笑得一脸天真。
许棋程嘴角一勾,门侧木柜子上的小瓷瓶已然被他甩了出去,直飞季柳儿面门。
季柳儿一脸笑尚来不及收,只是本能跳起踢碎瓷瓶,用衣袖运气将空中瓷片推开。
绮思在门口僵着不好进去,生怕被误伤,许棋程看起来一副商人的精明样,之前给她上药时,绮思留意过他的茧子,也猜测可能会些功夫,不过还是很意外,他拳脚功夫竟是如此出色,看得出季柳儿已经算是身手敏捷功夫高强的了,却还是被逼得节节败退,受了一掌靠在墙上虚喘着,“这么防你,还是不行。”直勾勾盯着绮思,绮思有些不知所措,去看许棋承,这家伙可没分神,拳脚又朝着季柳儿招呼过去,只见那鹅黄身影后退了几步,硬接一拳,实在不济,竟从身后的低窗栽了出去!
天香楼后面是碧湖,还好此时没人游船,许棋承盯着水面看了许久,确认是沉了底才拉着绮思往外走,她瘸瘸蹦蹦勉强跟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见惯了他的温和,就忘了他本就是一个冷心肠的商人,为了利益可以做许多事,甚至以他的身手来看,更是不止那么简单。
他回头时见她那样的眼神,“跟我回家。”他放慢脚步,浅浅笑着,一副柔情,又开口,“我这也算给你报仇了。”
绮思从没以为许棋承是知道的。
他知道那天所谓的长工意外失手是季柳儿掌风所致,她拿掌风散了长工脚下的砖瓦,脚下一松的长工一慌,正弯腰拿瓦片的手一扶,反倒给悉数推了下来,更是连锁反应带了个大木桩。
绮思开始有些佩服他观察的细致敏锐,她知道季柳儿故意绊她,以为是小媳妇见不得未婚夫跟别的女子接触,妒心所致,如今才知道,她要霸着他另有深意。
她不说是一回事,不过他一直装作不知,这倒是让绮思有点闹小情绪了,“干嘛跟你回家。”
“你看,你救过我的性命,在我府上受的腿伤还没好,如今你又因为我的失误划破了手掌,我得带你回府包扎,这是我的责任,于情于理,以后我都该好好待你。”他说着放开她的手。
绮思这才看见,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划了那么大的口子,竟浑然不觉,他刚才大力牵着其实是在止血,不过此时看起来还是有些恐怖的。她脸一红,那就跟着走吧。
进了许府后宅,那红色的喜堂还在,绮思却不觉得扎眼了,仗着自己来过一次,熟路地往药房走。却被许棋承拉着领子退了回去,走了另一条路,没走几步拐个弯就到了。
绮思回忆了下,上次被抱着走了半天,“你上次带我绕路?”她特意把抱字换成带字。
他笑笑,不说话。
绮思眼神更冷了些。
他赶忙解释,“我摸了你的伤不算很重,耽误一小会并无影响,就带你四处看看风景。”
“只是,看风景?”她眼神怀疑。
他又笑笑,脸红了一下。
上药的时候,许棋承有些出神,像是准备了许久才敢开口,“以后,你便跟着我吧。”
“跟着你做什么。”绮思重复他的话尾,出了口才反应过来。
见她说完话脸颊就可疑地红了,他半认真半逗她的神色,“做……生意。”
“我好端端的跟你做什么生意,我的面每天都不愁卖的。”
“反正我是不愿跟你分开的,要么你跟我做生意,要么我跟你卖面,怎么不屈才怎么来吧,你决定。”他一说起这样腻人的话,倒是让绮思心跳砰砰的。
话音未落,她的嘴角就开始翘翘的,当真认真考虑了一下,“那你跟我卖面吧。”
“……”还真是不屈才是吧。
她甩给他一个钱袋,许棋承看着分外眼熟,“我那天丢的钱袋怎么在你那?”
自然就是他没钱结账那次。
“哦,你钱袋掉了,我就趁没人注意捡起来塞一边了。”因为看你没认出我,想缠你看能让你想起我不。
他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做得漂亮。”
打情骂俏归打情骂俏(……),之前关于那个两人去卖面的事儿还真实现了。
绮思因为手伤了不能碰水,腿伤了不能久站,许司程给她弄了把摇椅,她要负责的就是懒洋洋晒着太阳指挥他。
他动作很麻利,还吸引了不少小姑娘边吃面边笑,甚至斥资把摊子上的长板凳都换成了靠背椅,扬言早就看它们不顺眼了,实在是太咯了。
晚上他就跟着她住在那院子里,自己占了一间,烛光总是点到后半夜,白日没出摊时,也是会不见人,跑回来时一头汗。绮思自然知道,他作为城中最大的商家,总是要谈生意、处理事情,看到他忙完赶紧跑回来已经够辛苦,却对着她一脸歉意,说久等抱歉,绮思不禁心尖酸酸的,问自己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倾心以待。她要是再不懂事就太说不下去了,她说,“喂,你做面没天分,回去专心做生意吧。”
“你呢……一起?”
“废话。”就是有点心疼摊子上刚换的靠背椅了。
不知是不是许棋承打过招呼,绮思住进许府,下人们都格外尊敬地待她,见她和许棋承并肩走,腰间一对金色香囊晃来晃去,他们就笑得一脸暧昧,弄得绮思总觉得自己傍了个老财主似的。
“本就想动季家,现在倒是没什么顾虑了,按计划办吧。”许棋承不把绮思当外人,当着她的面跟大管事谈着生意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