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夫人毕竟不是善茬,只片刻便恢复如常,“梚初啊,这奶娘确实是年纪大了,老爷前儿个才在外边寻了一处宅子打算将奶娘送过去养老,你怎么忍心奶娘这么大年龄还为你操劳,是不是?”
木梚初心中冷笑,她岂会不知她这大伯与大伯母心中所思所想,也不再跟她拐弯抹角,脸上表情愈发冷淡,“大伯母,奶娘是我的奶娘,不需要大伯与大伯母操劳。”转向一旁看向徐奶娘,“奶娘,回去收拾东西,晚上便搬回来吧。”
徐奶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脸色突变的大夫人,又瞥了一眼自家小姐,见小姐脸色如常,便福身行了一礼转身出了房间,这小姐看样子是想与大夫人撕破脸皮了,既是如此,她还是呆在小姐身边照看着点比较好。
大夫人也终于明白这木梚初确实是不同以往了,收起了笑容,脸上表情也凌厉了起来,“怎么,梚初这是觉得大伯母的安排不合理?”
木梚初嘴角微挑,眼角微弯,露出一抹灿然的笑意,“大伯母说笑了,侄女儿怎敢,不过还有件事要告诉一下大伯母,这大厨房里厨子做的饭菜侄女儿委实吃不惯,所以打算在小院里建个小厨房,麻烦大伯母告知大伯父一声。”
告诉一声?大夫人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按在一旁小桌上的手紧了紧,却硬是忍着没有发作,告诉一声也就是她已经决定了,旁人没得改变,好,好,这个木梚初这一病还真是改了脾性。
大夫人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却还是凭着最后一点理智挤出一丝笑意,“梚初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望你。”话落便带着一众仆人走了出去。
木梚初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现在的大夫人还有些忌惮她的原因不过是大伯父的根基还不稳,她木梚初依旧还是木家名正言顺的主人,如若让外人知道她苛刻于她,坏了大伯父的名声,自是得不偿失。
不过爹爹已经去世三年,大伯父该做的手脚自是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即使她现在出面想要收回那些店铺生意,大多也就是个空壳子而已。
所以她现在最好的办法不过是不动声色,先好好将酒坊的生意打理好了再说。
翌日夜间,等到整个木府差不多都休息了,木梚初才在汀兰的带领下从后门出了木府,老管家早已安排了马车在后门处候着,两人上了马车直奔城中的‘折柳’酒坊。
差不多一刻钟,马车停了下来,汀兰撩了车帘扶着木梚初下马车,老管家已经在酒坊外等候多时,见到木梚初,差一点老泪纵横,他已经三年未见到自家小姐了,若小姐再不出现,这酒坊怕就要被这陵越占了去了。
木梚初心中有愧,弯身行了一礼,“刘叔,梚初先前不懂事,让您操心了。”
这木梚初本就是老管家看着长大的,自是疼爱有加,又见她今日这般有礼懂事,即便先前还有些抱怨,此时也都烟消云散了,引着木梚初往酒坊里走去。
木梚初进了酒坊,意外的这个时辰竟然还有人在酒坊里饮酒,那人背对着他们手执一壶酒斜斜倚靠在窗前,一身月牙白的家常锦缎袍子,身形颀长,漆黑的发丝散落在肩背上,头上插着一根上好羊脂玉的簪子。
听到身后的响声,男子缓缓回过身来,邪魅的黑眸带着酒后微醺的朦胧,俊美的面庞,清冷淡然的气息,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光洒了那人一身,也晃了木梚初的眼。
沈夜,原来你曾经是这般风华绝代俊美无双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小姐,这是对面药铺的当家沈夜沈二爷。”刘管家在木梚初耳边轻声说道。
沈夜斜睨了一眼木梚初,迈步往门边走来,脚下的步子有些不稳,素白的衣袍随着他的走动微微飘散,身后月光洒了一地,这人仿佛是从月中走来的,一派清风朗月之姿!
木梚初眉眼微垂,沈夜已是走到近前,路过木梚初身旁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高大的身影便向木梚初身上倒了过来,一缕发丝轻轻拂过木梚初的鼻尖,带来一阵淡淡的酒香。
因着他的靠近,木梚初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是并没有躲闪,右手微抬扶住了沈夜的胳膊,抬眸淡笑,“沈二爷,小心点!”
沈夜与她很近,近到可以在木梚初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也可以看到这姑娘殷红的耳垂,沈夜保持着歪靠在木梚初身上的动作,微微低头,凑到木梚初耳旁,懒懒一笑,“姑娘芳名?”低沉微哑的声音似是调笑。
耳边的气息让木梚初心中微抖,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心中有些无奈,这活脱脱就是一个风流浪子,原来,沈夜,以前的你是这般模样啊!
汀兰站在一旁看到这个醉醺醺的男子靠在小姐身上自是不乐意了,上前扶着木梚初后退了一步,低低道,“小姐,莫让这人占了便宜去!”说着还横了沈夜一眼,生的这般漂亮的一个人怎的这般不知礼节。
沈夜因着木梚初的后退身体晃了一下,复又站稳,似是听见了汀兰的话语,低低笑了一声,转身摇摇晃晃走出了酒坊。
木梚初回身,看着那人颀长略带清冷的背影踏着一地月光往对面的药铺走去,嘴角弯弯,绽放出一抹笑容!
“这沈二爷经常来这喝酒吗?”木梚初借着整理被沈夜弄得有些发皱的衣衫缓解了自己面上的灼热,然后往内堂走去。
老管家上前掀开内堂的帘帐,做了个请的姿势,“自从这沈二爷在咱们对面开了这家药铺之后,一得了空便过来饮酒,经常这般待到这个时辰的。”
“恩!”木梚初点头,走到内堂的梨木椅上坐了下来,对着老管家柔柔一笑,“刘叔,坐吧!”
老管家稍一犹豫,便坐了下来,木梚初接过汀兰手中的茶水轻啜了一口,开门见山,“刘叔,这酒坊的生意如何?”
“咱们这两处酒坊在金陵是数一数二的,生意自是不错,只不过……”老管家看了一眼木梚初,略有些犹豫,斟酌着如何开口。
木梚初看他为难的样子,知道这必是与凌越有关,于是不待老管家开口,便道,“刘叔,这酒坊的事以后由您全权负责,您有权代我做任何决定,包括……”
木梚初一顿,抬眸看向老管家淡笑,一字一句,“包括表少爷!”
老管家一愣,脸上似惊又喜,急急道,“小姐这话可做的准?”
老管家这般激动自然不是为了自己,他眼看着木家偌大的家财被大老爷占了去,心中自觉对不起老爷夫人,仅余的这两处酒坊小姐又不上心,表少爷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多次着人传话给小姐,却都未得到回复,只说让他听从表少爷的安排,如若不是顾念着老爷的知遇之恩,他怎会屈从在这样一个不安好心的黄毛小儿手下。
“自然!”木梚初嘴角上扬,给了老管家一个安抚的笑容!
老管家欣慰的不住点头,”好,好,小姐长大了,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木梚初看了看天色,加快了语速,“刘叔,自明个起,把表少爷经手的账目都清查一遍,您尽管放手去办,有什么事情让表少爷来找我!”
老管家忙不迭的点头,脸上笑意更甚,小姐这真真是开窍了!
木梚初又道,“还有,刘叔近日多加注意着东街巷口的那家米铺,什么时候它要易主了,您不用知会我,只管先把它买了下来再说!”
老管家面露不解,“小姐,东街那家米铺生意很好,近期内怕是不会出让,这……”
木梚初摆摆手,“刘叔只管记住我的话便好!”说着撩起衣袍,“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府了,您有什么事情差人告诉汀兰一声便好。”
老管家即便心中有些疑惑,却也不再多言,小姐想必有她自己的道理。
木梚初带着汀兰出了酒坊,一抬头便看到了对面的药铺,这个时辰药铺内早就关了门,只店铺门上挂着的两盏伞灯散发着莹白的光芒。
木梚初撩裙上了马车,待躬身进马车之时,回身,“刘叔,麻烦您帮我查一下沈夜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