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木梚初醒来时已是巳时,天早已大亮,汀兰打了温水进来帮木梚初洗漱,徐奶娘端了早膳进来。
“奶娘,把饭菜摆到院中的玉兰树下吧!”
奶奶娘皱了皱眉,“小姐,这初春乍暖还凉的,你身体尚未大好,还是小心些为好。”
木梚初任由汀兰为她梳着头发,自铜镜中看了一眼徐奶娘,微微一笑,“奶娘,不妨事的,我在屋中闷了好些时日,都快忘了这太阳是什么样子了。只出去一会儿,用完早膳我就进屋,好不好?”
奶娘看着木梚初撒娇的小脸,无奈的摇摇头,提醒汀兰,“汀兰啊,莫忘了给小姐加件披风!”
“知道了,奶娘!”汀兰应了一声,奶娘这才将桌上的吃食撤到了院内!
木梚初披上一件月白绣花小披风,往院内走去,正好与从月门而入的陵越对了个正着!
玉兰树下的人儿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衬得她愈发的清秀。
陵越眼神一暗,要不是这本属于木梚初的家财易了主,像木梚初这般的美人儿娶回家也是极好的。
木梚初皱眉,这昨儿个夜里才见了老管家,老管家应该没这么快的动作处置陵越,想来陵越此时过来也只是为了讨好于她。
木梚初淡淡一笑,坐在了玉兰树下的石凳之上,“表哥今日怎的有空过了来?”
陵越忙掩了眼中的情绪,温文一笑,“我这几日担心你,一直寝食不安,前儿个你那般对待表哥,可真是让表哥好不伤心呀!”说到末了,语气中带上了一抹委屈。
木梚初低眉敛首,并不答话,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桌上的落花。
汀兰与奶娘站在一旁看不到木梚初脸上的神色,心下都惴惴不安,毕竟木梚初之前可是对这个陵越痴迷的很,这陵越也算是个长得俊俏的,又一派温文尔雅的姿态,就怕这小姐又被他这副模样骗了去。
陵越见木梚初没什么反应,走到石桌前坐在了木梚初对面,轻声唤道,“梚初,你怎么了?”说着,伸手想要附上木梚初放在桌上的白皙小手。
“你要干嘛?”
木梚初还未来得及收回桌上的手,便被汀兰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就连凌越也被汀兰吓得将手缩了回去!
木梚初侧眸看向一脸愤愤的汀兰,汀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忙屈膝跪倒在地,垂首,“对不起,小姐,奴婢逾矩了。”
“哼,这般不懂事的奴才,表妹快些打发了吧,赶明个儿,表哥给你送几个伶俐的丫鬟过来。”这汀兰处处与他作对,他早就想打发了她了,只不过一直没抓着她的错处而已。
奶娘悄悄抬眸打量了一下木梚初的神色,只见木梚初面上淡淡的,并没有叫汀兰起身的打算,心中不由更加忐忑。
“表哥今个儿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木梚初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并没有接陵越的话。
听闻木梚初这般说,陵越也顾不上与汀兰置气,想起了今天来的正事,“梚初啊,前几****与长安来的大商户谈咱们酒坊的生意,那长安的大户很感兴趣,说要从咱们这里订上一年的货物。”
木梚初淡笑,“这岂不是很好,有劳表哥了。”
“哎……”陵越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只是,他们不相信我,说我也没什么信物,这酒坊也不是我自个儿的,这要是签订了契约,交了定金,到时……”
陵越话说到这里,便住下了,话中的无奈让木梚初觉得她若不顺着他的意思接下去都有些对不起他了,既然这样,便满足一下他吧。
“既是这样,那等改天我便把酒坊的房契交给表哥,表哥谈起事情来也方便。”木梚初微微一笑,一派温和的模样。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汀兰和站在一旁的奶娘都不可置信的看向木梚初,还以为小姐变了,原来是她们想岔了。
陵越也有些难以置信,竟然这般容易,枉他为了这件事想破了脑袋,这木梚初还真是枉费了这般好样貌,竟生了这样一个愚蠢的头脑。
“表妹大可放心,表哥一定将姨夫留下的酒坊发扬光大,表妹只管安心等着我来迎娶你就好。”陵越激动的就要去抓木梚初的双手。
木梚初适时的站了起来,不着痕迹的躲过了陵越,一脸淡笑,“表哥做事,我自然放心,我有些累了,表哥先回去吧。”她其实想表现的亲密自然一些,好让凌越更加相信她,但是奈何面对着凌越这张表面儒雅内里肮脏的面庞,她心中着实厌恶。
奶娘将木梚初的躲闪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心中松了一口气。
陵越又一次伸空了手,却是并没有多想,他现在沉浸在即将得到酒坊的喜悦当中,哪还有心思体会木梚初细小的变化,他本想乘胜追击让木梚初此时便将房契交由他,但又怕太着急吓着木梚初得不偿失,所以敛了心中的那份迫切。
“好,那表妹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说罢,眼中带着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直到看不见陵越的身影,木梚初才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汀兰,叹了一口气,俯身将汀兰拉了起来,然后微微弯腰将汀兰膝盖上的尘土弗了去。
汀兰忙后退一步摇头,不停的摆着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姐……”
木梚初无奈,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汀兰的脑袋,“你呀……”
汀兰揉着脑袋,亮晶晶的眼珠转呀转,却是想不通,将目光投向奶娘,奶娘看她这般受惊小白兔的样子,也是摇头失笑,“小姐的早膳都凉了,快端到厨房去热一下吧。”
说是早膳,其实已经变成午膳了,自从换了小厨房的菜肴,木梚初的胃口也好了起来,再加上这几日心情也不错,是以这一餐吃的尤其满足。
奶娘把饭菜撤了下去,为木梚初奉上茶盏,千琴从月门处进了来,自从那日被木梚初罚跪以后,千琴这几日都未从在木梚初身边出现!
“见过小姐。”千琴走到近前行了一礼。
木梚初懒懒看了她一眼,“有事吗?”
“大夫人说后日便是清明节了,所以明个儿女眷们先去城外青宁庙上香,后日正好踏青,请小姐准备一下。”千琴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语气中虽有些隐忍到底但还是恭敬的,想必是被大夫人嘱咐了一番。
“恩,知道了,你下去吧。”
千琴又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汀兰端着一叠如意糕走过来,瞥了一眼千琴离开的方向,“呦,这千琴今个儿个怎么转了性了,对咱们小姐这般恭敬。”
木梚初与奶娘对视了一眼,奶娘微微摇头,“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别有用心啊。”
“这往年去青宁庙上香都是清明之后的事情,为什么今年要提早呢?”木梚初边往屋内走,边疑惑道。
汀兰忙端着如意糕跟了上去,“我刚才去厨房,听丫鬟们议论说大小姐前几个月去巡抚大人府上做客时与静安王碰了一面。”
木梚初脚步微顿,静安王云千寻?
“小姐,怎么了?”汀兰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偏头看向有些怔楞的木梚初。
木梚初抬眸一笑,“没什么,你继续说。”
“恩,这大小姐自那日起便对静安王留了心思,明日好似是当今太后的寿辰,静安王要去庙里为太后祈福,这便被大小姐惦记上了。”
木梚初释然,静安王乃当今圣上胞弟,这大夫人自是也想攀这高枝儿,如此兴师动众倒也不足为奇了。
翌日天还未亮,千琴便过来将木梚初唤醒,木梚初见是千琴,皱了眉,“汀兰呢?”
“莲姨娘那里的如月昨个儿吃坏了肚子,今个儿去不了,身边的丫鬟都不伶俐,所以唤了汀兰过去。”千琴拿起一旁横杆上的衣衫候在一旁。
木梚初从床上坐了起来,乌黑的发丝倾泻在白色的里衣上,白皙的小脸上带着一丝薄怒,这莲姨娘倒是惯会的作威作福。
撩了锦被下床,木梚初淡淡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还是奴婢来吧,不然等会子小姐又要说奴婢伺候不周了。”千琴习惯了与木梚初的说话方式,一时之间忘了教训,略带嘲讽的话脱口而出。
木梚初轻笑一声,回身淡淡看向千琴。
千琴说出这话并没有多少后悔,她心里头还想着这木梚初怕只是病了一场病糊涂了,这自小的懦弱性子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
但此时看着木梚初看向她的泛着一丝冷意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毛,忙将手中的衣衫放到横杆上,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奶娘与千琴擦肩而过,端着水盆进了来,拿起细布拧了一下递给木梚初,有些忧心的说道,“这汀兰一大早便被莲姨娘叫了去,小姐那时还在睡着,便没打扰小姐,只不过前些日子小姐被二小姐推下水时,汀兰急糊涂了,推搡了二小姐,让二小姐跌倒在地,我怕这莲姨娘此次叫了汀兰过去怕是要替二小姐出气呢。”
木梚初擦好脸,拿起横赶上的衣衫穿着,安抚道,“奶娘不用忧心,我自有对策。”
奶娘点点头,却还是叮嘱道,“这次出去,小姐千万留着神,这大夫人表面上不与小姐为难,背后里指不定想什么法害小姐呢,毕竟他们一家子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铺子里的一些老管事对大老爷并不信服,大老爷对小姐也是忌惮的很呢。”
木梚初点头表示知道,“奶娘放心好了,我会小心的。”
等到木梚初收拾妥当了来到木府大门外时,一众女眷都到齐了,木梚初远远便瞧见了站在马车旁一身大红五彩通袖缎子袍的莲姨娘。
木君武有很多妾室,却都是无所出,只有正房大夫人育有一女木锦瑟,其中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夫人善妒,大夫人娘家哥哥又是金陵巡抚,木君武即使深知这其中的道理,也不敢点破。
木梚初的爹娘去世以后,木君武霸占了家财,也有了当家主人的气魄,将在外面暗中纳的妾室莲姨娘名正言顺的带回了府,同时带回府的还有莲姨娘的一双儿女,木修远与推木梚初入水的木羽萱。
这莲姨娘受宠的程度自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