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璃指了指怀里的水囊:“奴婢出来给公主殿下取泉涧水。”说着,她随手折下一片宽大的草叶,将帕子擦拭干净后,接上一点泉水递给虞舜夫,“将军解解渴吧,很甘甜的。”
“这……”虞舜夫为难地看着她怀中的水囊。
妘璃笑说:“剩下的这些煮茶够用,将军放心。”
“好。”恭敬不如从命,虞舜夫接下这份好意,同她说,“高山僻林,随我回吧。”
妘璃低下头,嘴角掩不住的笑,用力点点头。腰间却是不防备的一紧,身子一轻,人已坐在马背上,妘璃惊叫:“将军!”虞舜夫扶着马儿一跃坐在她身后。妘璃两颊发烫,小声说,“这是陛下赐你的黑鬃马……”
虞舜夫指指挂着夕阳的天空:“我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回到离宫。”
妘璃张张口,紧张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抱紧怀里的水囊,手心一片湿汗。
轻夹马腹,虞舜夫拉着缰绳掉头,马儿不快不慢地向离宫奔跑。虞舜夫问:“在光华殿待得如何?”
妘璃点点头。
“怎么?是第一次骑马?害怕?”虞舜夫问。
妘璃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了想说:“好像有点害怕。”
身后的人没了后话,妘璃又有些着急了,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公主殿下待人宽容热情,掌事姑姑人也很好。”
虞舜夫又问:“等公主嫁到西凉,你作为贴身宫女是不是也要一同跟了去?”
这件事……其实妘璃还未想过,现在说起,也感叹道:“奴婢的去留不是奴婢自己能做主的,不过公主殿下好像不太喜欢古皇子。”说完这一句她才意识到可能多嘴了,手指捂在唇上暗骂自己粗心大意。
虞舜夫却是无谓一笑:“无妨,你我如朋友间言语,倒能令我轻松不少。你放心吧,今日所谈,我一点儿都不会说出去。”
妘璃松了口气:“谢将军。”
渐渐地,离宫宫门不远在眼前,妘璃抬头看天,夕阳已映出几朵金边晚云,刚刚轻松的心又一次提起。宫门前,妘璃从马上下来,急急谢过虞舜夫便往公主殿跑去。正要殿门转角,迎面过来一个人,妘璃惊了一跳,往后一退踩到裙角。那人大手一伸将她扶稳,严目看着她:“怎的越来越鲁莽!”
刚刚反应过来的妘璃舌头打结:“南……南郡王……”
陈景佑淡淡瞧着她,片刻之后擦身而去。浮香探在门口,见是妘璃回来,跑来拉着她往公主殿里赶,一边小声怨:“怎么去这么久,这泉涧水公主殿下本来是煮来跟三皇子和南郡王一起喝的。”
妘璃愧疚问:“那……三皇子走了吗?”
浮香说:“在南郡王之前就走了,公主殿下没等到泉涧水,便让我用普通的水泡茶,不过好像不太如意,一会儿见到你,她铁定要怪你。”
“妘璃姑娘。”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妘璃猛回头,果见虞舜夫站在门外。虞舜夫向她展眉微笑,“泉涧水深在山坳中,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取到泉水。就连坐上我的快马,也只能现在才回,公主殿下是通情达理之人,一定能明白其中缘由。”
“何人口出狂言!”陈毓馆等不到妘璃也等不到浮香,便亲自出来找一找,却在宫殿门口听到这番言词,心中怒火更是不可遏制,“如若本公主不原谅妘璃,还就是心胸狭隘的小人了?”
虞舜夫抱拳单膝跪地:“末将拜见公主。末将……并非此意。”
妘璃亦双膝跪地呈上水囊向她请罪:“公主殿下,奴婢回来晚了,甘愿受罚。”
“呵!”陈毓馆夺过妘璃手中的水囊,打开倒在地上。虞舜夫突然跃身而起,将手囊抢下。堵在胸口的怒气勃然爆发,陈毓馆大吼:“这涧水对本公主来说已经毫无用处!无用的东西都不允许出现在本公主面前!你又是什么意思,你又是什么身份,竟敢阻扰本公主做事!”
虞舜夫念道:“这水是妘璃姑娘辛苦取来……”
陈毓馆冷扫妘璃一眼:“辛苦又怎样,这涧水难不成还能留到明日再用?本公主还没罚她,难道连你都想一起受惩罚吗?”
虞舜夫将水囊交还妘璃,向陈毓馆有礼道:“公主殿下息怒。到山中取泉涧对她来说的确有些困难。不如这样,哪天公主有兴致了,便唤末将去取来,保证比她取的泉水新鲜甘甜,如何?”
陈毓馆倒是对他越发奇怪起来:“你不好好护守离宫,却想去取涧水,你不怕父皇怪罪?莫不是你把坏主意打到我光华殿的人上来了?”
虞舜夫摇摇头,神情放柔:“公主殿下言笑了,末将并未有什么坏主意,有的也只是为公主殿下效劳之心。取涧水对末将来说,不过来回策马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精力。即使末将出宫在外,也一定能将离宫护守得分毫不差!”
陈毓馆最经受不起的就是别人的挑衅:“本公主有的是时间跟你斗,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本公主就试试看。可如果你不能让本公主满意,你们两个都要受罚!”说罢,丝袖一振,转身离去。
这下,妘璃可是愧疚不已,低头咬着牙:“虞将军,真是对不起。”
虞舜夫则不然:“不必多说,这件事就这么办吧。”
浮香在前面压低声音催:“妘璃,还不快回来!”
妘璃向他拜别:“告辞!”
对于妘璃这几日连次犯错,夜寝之时浮香狠狠地教育了她一顿,并希望在回宫之前都能平平安安,绝对不可再惹陈毓馆生气。陈毓馆是皇帝宠女,那日古梭射猎带回妘璃之时,皇帝若不是看在是陈毓馆的贴身宫女的份上,妘璃这条小命只怕早就没了。同样的,倘若惹陈毓馆不悦,这条命也随时能被夺走。现在还能活着听浮香的教训,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其实妘璃也很纳闷,自从出宫后就常常出错,或许自己只适合按部就班的生活。可即使如此,每次见到……不,甚至只是想起那个人,胸膛里的这个地方就跟小鹿乱撞似的,自己想做什么,该说什么,全部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