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宫女,从前都想看她的好戏,妘璃故作陌生,不理会从旁飘来的各色目光。
光华殿的宫女站集御花园百花最多的地方,妘璃指了三种香味飘淡的花令宫女分头采摘。五六个宫女纷纷散开,精心觅寻开得最漂亮的花朵,采取一二回殿。
妘璃刚到南侧的一处花丛,一道人影突然横在自己面前,并被抓住手臂。妘璃下意识挣扎,哪知手臂上的禁锢越发要紧,紧得有些疼了。
“南……南郡王?!”看到来人,妘璃惊讶极了,这南郡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御花园,还把抓着她不放。
“你好大的胆子,擅用公主令牌!”陈景佑目色凌厉,低声呵斥。
妘璃一惊,很快又沉定下来:“南郡王可以直接向公主禀报,却到这里来责问奴婢,这是有何用意?”
在宫外遇袭之后,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可以杀她以防万一,现在他亦是可以用擅用公主令牌的罪名致她死罪,可是却跑到这儿来责问,实在蹊跷。
妘璃这样说,陈景佑有些惊讶。
当初他把妘璃关在郡王府,自己也并无外出,还假装让府里的人外出寻人制造失踪假象,的确是为了让邻邦以为他们还困在洞底。一方面,他派人偷偷守在林中洞口,直到邻邦使者觐见那日也不曾有人来。而他出现在大殿,使者的神色也并无异常,反而流露出舒缓之色。
陈景佑起了疑心,想让人到使者馆探探情况,但这个必须是知情之人,宫外遇刺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恰恰好的,无意间在得知妘璃擅用陈毓馆令牌一事,正好借此抓住把柄,使她听命。却没想到,妘璃毫不畏惧,反而问起他的目的来。
他倒想试试她了,转身便往光华殿走。
妘璃心中一跳,上前拦下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这郡王究竟是要做什么。
陈景佑好笑道:“还以为你胆子真的那么大,不过是装的而已。”
妘璃咬咬唇,低声问:“南郡王究竟有什么要求,只要奴婢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做好。”他带她到偏僻的地方,继续说,“我跟公主借你两天。这两天里,你就到使者馆去……”
陈景佑将他的打算告诉妘璃,妘璃咬咬牙应下了。当她和宫女们回来的时候,陈景佑已坐在光华殿喝茶,陈毓馆看见妘璃,招招手让她明天就去使者馆。
使者馆就在皇宫隔壁。一早,妘璃便赶到使者馆,找到西凉使者的殿子,跟别的宫女一同将早膳端入厅中。
久闻中原美女多,这两个使者的眼神一刻也没从进来的宫女身上移开。妘璃倒不紧张,陈景佑的意思就是看这二人认不认得出她。果真,当妘璃走到二人面前放下清汤之时,左边的大胡子使者使劲看着她,面部突然一紧像想起来什么,转而望向另外一人。
那人问妘璃:“昨天负责端汤的宫女呢?怎么换人了!”
妘璃答道:“昨天的宫女因病告假,所以由奴婢接职。”
两人使了个眼色,让其他宫人都出去,并将大门合上。
大胡子质问道:“是南郡王派你来的吧!你就是那天跟南郡王在一起的宫女!”
那天?如果他就是安排刺杀陈景佑的人,应该极力撇清关系才对,怎么好像已经预料到一般。但不管如何,他问出这样试探的话,多半是想杀人灭口。幸好陈景佑跟她事先通气,妘璃从容道:“奴婢是奉命调遣,并不是南郡王所派。”
大胡子还是疑心:“听说南郡王跟一个宫女在宫外遇失踪,那个宫女是不是你?”
妘璃假装惊讶,告诉说:“奴婢的确跟南郡王在宫外遇刺过,可惜我们至今不知来者何人。那些人选在使者觐见时候偷袭郡王,恐怕另有所图,南郡王担心会影响两国友好。”
大胡子反而惊诧道:“南郡王不知道刺杀他的是谁?”话刚出口,他眼神就闪了闪,急忙改口解释,“我是说,南郡王还没有查到?”
妘璃点点头:“是。”
大胡子的神情略有舒缓:“其实南郡王遇刺一事,我们也略有耳闻,正是害怕有人将此诬陷于我们,所以紧张了些。”
另一个人也马上应和:“我们此来,是为和亲。看来此人不想我们跟你们陈国和亲!”
两人相视一眼,唉声叹气,接着便让妘璃走了。
妘璃在使者馆逗留到酉时,换了值夜宫女回到光华殿后院耳房,郡王府的侍仆已等在门外,似是要从妘璃这儿带笔信回去。
妘璃一拍脑袋大喊糟糕,虽然林文玉从小读书,可她却不认得几个字,更别说写了。
左右琢磨了许久,外面的人等不及,这又不能口传,这可怎么办才好。无奈之下,妘璃便便扭扭写了一行字交给侍仆,希望陈景佑能够看懂。
第二天,两个使者并无多少动作,只是向宫女打听了大理寺近期受理的案件。而陈景佑前几日遇刺一事也在其中。但妘璃知晓,大理寺虽接下此案,却并未调查,这大概也是陈景佑安排的假象吧!而两个使者如此关心大理寺受理的案件,这关心程度似乎超乎平常了。
郡王府的侍仆照常等在门外,见到他妘璃首先问:“昨天的信,郡王可看懂?”
侍仆道:“我家郡王何等聪明,怎么会看不懂!”
妘璃心想,问着侍仆做什么,他又不知那信中写的是什么,怎么知道陈景佑究竟看懂了没有。
正想着,侍仆又道:“我虽也不识字,但在郡王府干了好几年,懂得察言观色,最了解郡王了!你那涂涂画画如果郡王看不懂,今日又怎会继续让我来取信呢!”
察言观色……一下便猜出她心中所想,倒是名副其实。
涂涂画画……
妘璃尴尬极了,红着脸快速又“涂涂画画”了几笔,吹干叠入信封,交给侍仆。
陈景佑接到妘璃的第二封信后,便收到圣意到紫宸殿。
皇帝从黒木雕龙桌上拿起一封新书,一旁的公公赶紧接下,走下殿台。
“南郡王,朕收到一封加急密函。”皇帝说,“并且觉得当日你在宫外遇刺,落入的陷阱正正好在一条废弃的地道边,怀疑这是有人故意。你觉得呢?”
陈景佑从公公手中接过密函,看过之后越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的确,正如皇帝所说。落陷阱,地道井出口,这些不过就是对方设下的一个局。
宫外遇刺之时正要是使者到达都城的日子,又恰巧让随行的妘璃扯落刺客身上的布条,很容易把这次行刺之人指向邻邦使者。原本他并不怀疑那个陷阱,可当他假装失踪后再次出现在紫宸殿,却发现使者两眉舒展。如果他们有意置他于死地,又如何会做出这样的神情。种种矛盾参悟不透,所以他故意让妘璃前往使者馆。而当他们得知他并不知道遇刺一事与谁有关,却面露遗憾之色,从而关心起大理寺的案件。
然而他们此次前来和亲,为何又要大费周章破坏两国关系呢?
这些疑问,在见到密函后迎刃而解。
陈景佑将密函交回:“臣以为,就依密函所说。”
皇帝点点头,等明早一场好戏。
两日期待一到,两个使者再次觐见。
“陈国皇帝,我们已经等了两天了,你要不要嫁公主?”朝堂上,使者竟然如此地出言不逊,在场大臣无不观察皇帝的脸色,为使者捏一把汗。
然而,皇帝似乎并无怒意,反而和声说:“如果是诚心求亲,自然是有的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