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希音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是漆黑,床前李诚正靠着椅子在打盹,希音的手一动,李诚眼睛一颤就醒了过来,面上尽是喜色,“希音,我要做爹了。”
迷蒙的希音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时间百感交集,既喜腹中有了李诚骨肉,又忧李诚乃是沧海遗珠,兜了一个大圈还是回到原点。
虽已晓得其中内情,希音面上却不露出了,假意疑惑道:“这是何地,怎么恍惚见了祖父和哥哥?”
李诚这细细叙来,“我与你说过的我父亲是顶顶有权势之人, 他便是当今皇帝。二十几年前,我娘从宫里逃出来为得盘缠在青州变卖了外祖家祖传的宝物,最近皇上南巡路过青州才顺藤摸瓜找到我。”
希音见李诚说的有条有理并不似作伪,才放下心中疑问,又说起登庆东,便起身要去见他,李诚忙拦住她:“已是夜间了,祖父想来也休息了。再说,今日皇上已下旨,把你移回族谱上了,你想见亲人,何时不行?”
希音此时也不知该喜该悲,她被迫离家,如今重回登家自是喜不自胜, 可是又怕因此将登氏卷入洪流。她弃亲人已是不孝,如今这样着实叫她难以安心。
正说话间,有一个老嬷嬷端着托盘进来,把希音吓一跳,正是住在她们家隔壁的刘嬷嬷,她笑眯眯的进来,见希音醒转,先行叩首大礼,“老奴刘氏见过少夫人。”
见希音惊疑,李诚才解释道:“刘嬷嬷从前一直是跟着娘的。”
刘嬷嬷喜气洋洋的道:“老奴先给少夫人贺喜了,恭喜少夫人怀上小皇孙。连皇上都高兴的不行,说这是孙子辈头一个。”
见希音只是浅笑,刘嬷嬷又道:“况且子以母贵,咱们家的小皇孙也是一等一尊贵的。”
希音心被扎了一下,她的孩子还未出生,就被人量算起来了。
李诚观希音仍是淡淡的,以为是刘嬷嬷不会说话,惹她不悦,皱眉道:“把药端过来,你先下去吧。”
刘嬷嬷恭顺的作揖称是,她如此谦卑顺从,全然不似青阳之时,更叫希音不适。住在她家隔壁的慈祥和蔼的老人一夜之间竟变了一个模样,像是她母亲身边的老仆,对着自己的小主人虽然疼爱,但是更多的是谦卑和服从。
李诚把药喂到她嘴边,希音皱皱鼻子躲开,“好好的,吃什么药?”
“太医过来替你把脉,说你胎像不稳,要好生养护。“李诚答道,希音听了才乖顺张嘴。
第二日一早,希音就催李诚把登家祖孙请过来。果然过了不久,二人便过来了。
果然过了不久,登老爷子和登永裴就来了。
李诚扶住要对他一本正经见礼的登永裴善解人意的回首对希音笑道:“想来你们定有很多悄悄话要说,刘嬷嬷去给你炖补品了,我去偷几口吃吃。”
“又说瞎话,补品也是胡吃的么?”希音被李诚朝她偷偷眨了几下的眼睛和胡嚼的话逗的捂嘴一笑,斜睨了一眼。
“好了,你们说吧,我出去了。”说着,李诚眼神示意了一下永裴拉开门出去了。
“爷爷,哥哥,你们怎么来了。”希音神情变得严肃。
“莫起来了,胎像不稳,好生养着吧。”登老爷子扶住要起身的希音。
“前几日皇上传召爷爷南巡伴驾,爹爹书院脱不了身,我就跟了过来。”永裴解释道,“等来了才知道…..”
“来了才知道我们登家兜兜转转又被扯了进来。”希音接过话头,“都是孙女不好,如果当初不是我任性。”
见他的掌上明珠,登家最骄傲的女孩儿眼中盈满愧疚的泪水,登老爷子心疼的拍拍希音的手宽慰:“没有的事,即使没有宁王,也有太子吴王,只要登王府还在一天,就免不了这样的事,这种事情,登家永远不可能置身事外。”
希音看着面前安慰着她的老迈的爷爷,岁月毫不吝啬的在他脸上留下了过于明显的痕迹,须发花白,即使双眼仍然睿智,但是登家的重担还可以依靠老人到几时?
爹爹根本不是官场上的人,只醉心于做学问,登家的书院在他的引领下不仅仅是上了一层楼,简直可以说是凌云直上。
哥哥的确是纵横之才,可是之前他们都太任性了,哥哥爱好游历四方,近些日子才回到家里跟着爷爷,毕竟资历太轻了,登家小世子并不是所有人都买账。
这样的登家被她拖进泥沼,所握的筹码太少了。
仿佛看透了希音心中的想法,登老爷子缕须轻笑,“阿音,你太小看你的夫婿了。他来我们登家求亲当日,我就知道这个小伙子不是池中之物,迟早有一天会逢风化龙。看他对你的用心就知道,有他在一天,我们登家永远不会落下来。”
得到爷爷的肯定,希音心中稍稍安慰,可是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又变的难看。登老爷子见此情景,知道他的小孙女和孙子有些悄悄话要讲,了然的笑笑:“昨日他还说要和我手奕一局,都说棋如其人,老头子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等到登老爷子出去了,希音才把之前和徐明明打听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永裴。他们兄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的很,从来没有秘密,都是对方最好的知己朋友。
听完的希音的讲述,永裴眉心微皱,“当年皇上刚刚登基的时候根基不稳,老宁王还老爱捣些乱,你知道皇上是大姑姑养大的,宁王的母妃宁妃当年最是张扬跋扈最爱找大姑姑的麻烦。皇上只能倚仗元丞相,那个时候元妃在宫中很得宠,看来皇上是利用玉家集结的武林人士来压制其他势力,兔死狗烹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当年迫害玉妃离宫的就是元妃,只是不知道李诚知不知道他外公家的这些事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上准备对元丞相动手了,哎,太子这个可怜的牺牲品。”
永裴下的定论让希音眉毛一扬,永裴很笃定的说:“你大概不知道,皇上已经贬元贵妃进了冷宫,元家快玩完了。”
“身为九五之尊,怎么能允许曾经有人掌控自己。”
永裴只是客观的评论,希音却突然听的变了脸色:“没有血光的争斗更让人胆寒。事到如今,我大概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说着暗暗抚了抚小腹,那里有一个新的生命。
永裴知道希音心中所想,“是呀,事到如今,别无它法,你现在已经是二皇子妃,而且也有孕在身,再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而且,昨天皇上当着我们的面说,这个孩子是由登家女孕育的最尊贵的皇孙。”
希音大惊失色:“他真的这么说,阿诚现在只是一个刚刚被认回来,没有外家的皇子而已,这让他如何自处。”
“放心,当时殿中并无别人,不过,消息也有可能走漏出去。”说着,永裴脸色变的凝重,这样的话,希音和她未出世的孩子就有了危险。
“而且我在行宫里还见到了娇鸾姑姑,她倒是挺得宠,跟着太子随扈,反而把太子妃留在宫里。”永裴想到昨日见过的登娇鸾。
“之前就是她和太子合伙引我们入局的。她可不简单,你以后在宫里要小心。”永裴嘱咐。
两人正说着,刘嬷嬷敲门进来,说皇上身边的南枕过来传话。
原来是皇帝听说希音醒了,派南枕过来赏赐了一些东西,绫罗绸缎珠宝器物,顺便传话说让她好好修养,过几日一起坐船回程。
永裴陪着希音谢了恩之后扶她起来,多嘴问南枕:“南枕公公,皇上难得南巡一次,怎么这么快就要回京了?”
“回小世子,皇上说此次出行寻得沧海遗珠二皇子已是大幸,而且二皇妃有孕在身不能颠簸劳累,就说一起换乘船回京,正好还能赏赏两岸风景。”南枕恭敬谦卑的柔声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