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闲居在家的日子,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本小书,书名叫《地平线》,是散文大家王宗仁老师的一本集子。
书是网购来的,昨天才到。
这几日,快递的电话来个不停,邮箱的信息较以往多了起来,估计,传达室的保安也要跟着忙活一阵子了。从孔夫子旧书网上购买的王老的书籍陆续返回来了,有时是一本,有时是两本,有邮局寄来的,也有速递公司送来的。书都较为陈旧,出版的时间也有些年头了,有的可追溯到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有个别书籍在扉页上留有王老的签名,“请某某指正”,落款,王宗仁,这些书又尤显得珍贵。
《地平线》这本书,是由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1993年9月第1版,第1次印刷,当时的定价只有4.5元。全书共收入了王老42篇散文。书中内容提要介绍:作者描绘了祖国西部的雪山壮景,沙漠风光和解放军官兵在青藏高原上的生活,书写了所感所悟,昔人往事以及对八百里秦川的眷恋。
这是一本小书,比标准32开还小了一圈儿。最先拿起这本书阅读,是由于封皮上的两句话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心。
“我狂妄时,常常觉得自己很虚弱;我冷静时,总是感到心里很充实。”
宋体红字儿,醒目的印在黑色的封皮上。耐人寻味的两句话,留下了饱含哲理的人生思考。也是书桌上,在众多的王老的书籍中,一下子吸引住我的原因。
王老是陕西扶风人,今年七十有六,39年生人,他是著名的军旅作家,是从一名青藏线上汽车兵成长起来的文学大家,也是大我两轮的“兔子”。
我与王老结识于乙未羊年的二月初八。那天,三月二十七日下午,北京,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老友伍先生邀约了几位好友晚间相聚,席间一位和善的长者微笑着主动与大家握手问候,经介绍才知道,这就是深受大家敬重的散文大家王宗仁。王老的多篇散文被中学课本选用,这对任何一个作家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誉。
“我叫王宗仁,我与李宗仁同名,但不同姓,好记”,王老风趣的自我介绍使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大家谈天说地,讲文学,谝收藏,聊养生。更多的是在听王老讲,听他讲,他与青藏高原的故事。
王老,苦出身,1958年入伍,成为了一名汽车兵,常年奔跑在青藏线上,风餐露宿,风雪无阻。他把身边发生的事情,化作感动,用笔描绘出了千里青藏线上一幅幅可歌可泣的场面。
他100余次青藏之行,写了成百上千篇讴歌青藏高原的诗篇,这该是何等的大爱,何等的情怀,是什么样的精神在支撑着他?我的内心由敬重而敬仰。埋怨自己没能好好读书,没能早点读到他写的书,没能早点结识王老。
这也是为什么买了这么多王老写的书的缘由。
翻开《地平线》的封面,排在目录第一篇的散文是《忆父》。
今天是农历的清明,是中国人扫墓祭祖的日子。按照古训“早清明,晚十一”的说法,上个星期天我从北京回来就去了墓地,祭奠了我早逝的娘亲。真是巧了,清明之日,读王老先生的怀念父亲、母亲的文章,感同深受,一股感恩报德之情再次油然而生。
那天,与王老初次交谈中,聊到了农村的现状,有感慨,也有无奈。他特别提到了文革前的农村干部,说,应该好好关心一下他们,“他们是我们党在基层最坚强、最忠实的柱石。可惜,许多人不一定在世了”。当时,我并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只是觉得那批五十年代就在党里的老布尔什维克,他们有着朴素的阶级感情,勤劳守纪,任劳任怨。当我读完《忆父》这篇散文,我才意识到,王老为什么会给我提起这样一群人。
文中提到,那天也是4月5日,清明节,离北京亚运会开幕很近了。他回到家乡祭奠父亲,站在父亲坟前,默默地沉思着。
他记得,他曾在1961年,举国上下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请探亲假从青藏高原回家乡看望重病卧床的父亲,“他活活被累成了这个样子”,“母亲坐在靠门的草墩上,给我讲着父亲是怎样受累的,她拧了一把鼻涕,却没见流泪,但讲得很悲怆”。
他回忆起那次探亲时,母亲给他讲过的这一个故事。在那个全民性的饥饿时期,不怕苦,不怕死,就怕饿。为了生存,“乡下人填充胃囊空缺的唯一充饥物,是长在田里的,喂养牲口的苜蓿”,“为了争取到起码的活命权,村民中的偷风比祖祖辈辈任何时候都盛行和公开化了”。“他是生产队长,也是解放初就入党的老党员,他绝对不能容忍任何损公肥私的事情发生在他管辖的地面上”,父亲总是像一尊石碑一样站在地头,守护着集体的财产。终于有一天,父亲承受不了了,他是人,也是父亲,面对冰锅冷灶,他无语、惆怅。为此,他毅然选择进山,用母亲亲手纺织的粗布去换粮食。这期间,社员可是高兴了,不必再偷偷摸摸进苜蓿地了,精神上得到了空前的解脱,但母亲和弟妹们再没有撅过一次苜蓿,全靠乡亲们接济。五、六天后,粮食换回来了,父亲也倒了,病从此攒下了。病好之后,“父亲又出现在苜蓿地头,仍然那么威严,贼们见了他腿肚总要颤抖。”
散文的结尾有两句话,也许就是我要找的答案,也是王老想要表达的意思。“乡村共产党员的肩头就是一座山,任何邪恶都难以从此越过……他既是父亲,又是一位共和国老党员。”
清明时节,能读到这样的好文,真是大幸。缅怀了亲人,也引发了许多思索。我们的父亲无不是:在燃烧中失去,燃烧尽了,将血与骨还有灵魂一起埋进家乡贫瘠的土壤。离开他深深地恋着、恨着的这个世界。
2015/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