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说不准,我杀过的人太多了,怎么会一个一个的记清楚呢?不如…”他话锋一转,俯下脸来,用鼻尖蹭去顾眉妩脸颊上的泪痕,“不如,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好好想一想,你父母究竟是不是我杀的。”
顾眉妩又感觉到了那种蚀骨的寒冷,冷到骨髓中,竟变成了惧,变成了痛。这个长着一副绝世容颜的男人,恐怕不是神,而是魔。
杀人成性,嗜血为欢的无心之魔。
不等她回答,步竹欢便自顾自笑了起来:“逗你的…你才多大,十五?还是个青皮儿的桃子,还需要…再等等。”
说话间,沈南渡率人追了过来,其实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竟让顾眉妩觉得恍如隔世。
步竹欢当然也注意到了浩荡的来人,低头调笑了一句:“真是煞风景啊,是不是,小东西?”
他将顾眉妩搂在身前,挑衅似的一笑:“沈掌门,你的轻功可是退步不小啊,恐怕与我月慢谷的脚夫相比,也要慢些。”
沈南渡并不恼怒,声音也似他这个人一样,温润如玉,清越如歌:“步谷主,若是不想伤及女眷,还是将那孩子放了为好。”
“我自然不会伤了这小东西…”步竹欢顿了顿,抚了抚顾眉妩额前的碎发,复而说,“只是,我也不想放了她。”
人群中不只是谁喊了一声:“沈掌门不必与他废话,速速与我等协力,取他狗命。”
“啧啧,李侠士,真是放肆…”步竹欢摇了摇头,袍袖一挥,那喊话的人竟已倒地身亡,脑袋被一枚扇骨贯穿,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得出,再看步竹欢,却是面带惋惜的叹道,“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脑袋。”
顾眉妩抖如筛糠,甚至吓到连声音都发不出,只任凭汗水淌下苍白的小脸,顺着瘦削的下巴落了下来。这样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竟存活于世,实在让她背脊发凉。
沈南渡眼色一暗,声音也沉了下来:“步谷主,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剑拔弩张之际,步竹欢却又低下了身子,用手背拂去顾眉妩额头的汗:“是有些过分了,将我的小东西都给吓坏了,该捂着你的眼睛的,是我疏忽了。”
顾眉妩心如擂鼓,一想到这个对自己轻声细语的人可能就是自己的灭门仇人,一想到这双为自己轻抚细汗的手刚刚将人贯脑而入,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疯狂的挣扎起来,撕扯之间,将步竹欢的手背抓伤。
步竹欢反而放开了她,低头看着她说:“小东西,真是放肆。”
顾眉妩的心一沉,就在刚刚,他也是这样说那位李侠士,而话音刚落,那李侠士便化作尸骨,如今,他对自己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那么…
顾眉妩不敢再去想。
这时,却有人将她挡在身后,抬眼,只见被夜风鼓起的白衣,沈南渡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安慰道:“别怕,没人能伤你半分。”
说完,便执剑上前,与步竹欢缠斗在一起。
高手过招,招招毙命,却又化于无形,两人均出招极快,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仿佛是两团白光黑雾在抵死较量。
两人战了近十回合,众人才回过神来,上前助阵,一时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顾眉妩不由得向后退去,忽然脚下一绊,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正对上李侠士那惨烈的死相,当下只剩一声惊叫,终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在马上,周身都被沈南渡的白袍护着,她抬起头,沈南渡也正在看她。
“醒了?”沈南渡开口只说了两个字,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想来在刚刚的战斗中,他也负伤颇重。
步竹欢以一敌百,竟也能将沈南渡这样的绝顶高手伤至如此,那人的武功之高深,手段之毒辣,真叫人不敢细想。
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沈南渡强忍伤痛,安慰她道:“小伤不碍事,反倒是你,吓坏了吧?”
顾眉妩摇摇头,又点点头。
沈南渡想笑一下,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平复后才说:“不用怕,到了灵犀派,没人会伤你半分。”
他们今日不过是初见,又是在如此畸逆的情形下,他却已对她承诺了两次,不会让人伤她半分。
微凉的夜风穿过白袍,稍稍暖了些,顾眉妩有太多话要问,可看着沈南渡身受重伤的样子,终是忍下了,听着马蹄声,靠在沈南渡的怀里,身心俱疲的她稍感安心,不多久,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顾眉妩第一眼见到的竟不是沈南渡,而是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
那女子见她醒来,转头对婢子吩咐道:“去告诉师父,这姑娘醒了。”
顾眉妩疑惑的问道:“师父?”
女子慢条斯理的解释道:“这里是灵犀派,将你带回来的人便是灵犀派掌门,沈南渡,我叫乔画锦,是他的弟子。”
“他…伤势如何?”顾眉妩惦记着他似乎伤得不轻。
“还能如何呢,步竹欢出手狠毒,还好师父内力深厚,换做旁人,早已尸骨无存了。”乔画锦叹了口气,“你是江流村的吧?能从步竹欢手中捡回一条命,已是死里逃生,我劝你,报仇之事,就不要再想了…”
顾眉妩没有说话,杀父之仇,弑母之恨,她怎能不想?步竹欢害她家破人亡,她便也要他血债血偿!
“你的心思我何尝不明白呢…”乔画锦捏了捏她锦被下的手臂,“你可知,仅在这灵犀派,就有多少人,与那步竹欢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你啊,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昨夜之前的事,便都忘了吧。”
顾眉妩不答,转移话题道:“那步竹欢,究竟是何许人也?”
乔画锦静默了半晌,叹了口气:“你可听说过月慢谷吗?那里聚集着一批心狠手辣的亡命徒,各个都是绝顶高手,只不过,学的都是些制毒,暗器之类的旁门左道,是为江湖人所不齿的。月慢谷行事极度狠绝,不择手段,凡是他们所到之处,无不生灵涂炭,昨日的屠村,也是他们的手笔。”
顾眉妩拽紧了身下的软垫,细弱的拳头颤抖发白:“为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步竹欢所练的那种秘密邪术,需要以血为祭,所以才大开杀戒的吧。”乔画锦不愿再多讲,“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不要想了,好好养足了精神,师傅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