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卿醒来时,睁开眼便被吓了一大跳,只见头顶密密麻麻一大圈黑漆漆的头。见她睁眼,其中一张风韵犹存的脸立马凑近了,她眼中还含着泪,嗓门却不小:“你个死丫头,好好的什么不学,学人坐风口吹风?你扮忧伤扮可怜你寒碜谁呢?你脑子进风了吧?”说着手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打下来,见着风卿那张煞白的小脸,硬生生放下来,想想毕竟不解气,便两指一捏,掐着风卿的元宝耳使劲一拧。
风卿两眼刚适应了她老娘那张竟然含泪的脸,便痛的哇哇大叫:“哎哎哎,娘哎,痛啊!”
风戬心疼的直搓手,连忙上前来拉,“绮儿你别这样,小青她刚醒呢,身体可虚着。”
身后传来拐杖顿地以及重重的一声咳,李绮罗赶忙松开手,又狠狠瞪了风卿一眼。
转身福了福:“老太君——”
“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呢?我若不在,你是想把我乖孙女又打晕?”
风卿见状忙要起身,满头银发的老太君紧走几步坐到床边按下她:“别起来,别起来,哎哟,我的心肝儿啊,你看看这小脸白的,可心疼死老婆子我了。”
风卿忙抱住老太君的手,蹭了蹭:“祖母你别看我脸儿白,多少人想要脸儿白不能只能搽上两斤粉呢。况且我好着呢,你看着,隔上一天我就能给你上树摘桃吃。”说着,还冲李绮罗偷偷眨眨眼。那意思很明显,娘哎,你看我是亲生的吧,我帮你哄着老太君不骂你呢。
李绮罗很不闺秀的翻了个白眼。
“你这傻孩子,大冬天的上哪摘桃去?倒是过两天,还是得送你上济恩寺住住,无稽子仙尊说了,你这身子,沾染凡尘太多,所以生病。哎,你这孩子,普普通通多好,如今弄的像是仙童玉体,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风卿忙揉了揉老太太的手:“祖母你别听他瞎说,臭道士惯会哄人,谁还不得个风寒生个病啊,就他说的神神叨……”
“呸呸呸,你这孩子,说话怎么生冷不忌,仙尊能随便乱说的么?无量天尊!上天神佛请原谅,我家孩子小不懂事,老身为她道个歉。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你养好了些就送你去寺庙。”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老太君和风大元帅、李绮罗果然依依不舍却又异常坚定的一顶软轿把风卿送入了济恩寺。
虽走的时候,对于老爹老娘竟然如此狠心要送大病初愈的自己走很不忿,但是到了之后,风卿觉得这主意还是不错的。首先,这么久不见老头子了,她觉得还是有些想念的。
譬如,此时老头子见她一脸菜色,把手一搭上她的脉,立刻胡子气的一翘一翘的,咬牙切齿、又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倒是越大越出息了,几个月不见,给我淘换了一副破筛子身体回来!”见老头儿这样子,风卿反而笑的眼睛都眯了,这种样子真是分外熟悉,令人悠然想起小时候与老头儿一起的种种趣事。
老头子一个暴栗敲到她头上,“明天给我上山采草药去!”
第二天,风卿果然老老实实背着药篓子上山采药去了。隆冬的深山,别有一种清冽之气,攀爬了一刻,身上不但不觉得冷,反而热的冒白烟,风卿觉得好几个月来的滞闷之气都散的无影无踪,连死活要跟来的阿呆也兴奋的在山道间蹦跳穿梭,不时吱吱吱的从树林间、草丛里冲她欢叫。
临出门前,老头子给她列了个长长的药单,其中有几味甚是难找,怕是没有个两三日是找不齐的。药草中有补气益血的,也有清毒除秽的,想是他昨天诊脉看出自己得过场大病,想要彻底为自己调理一下,也有意让自己多运动运动,散心活血。嗤,年纪越大,老头子越发的嘴硬心软了。
第三天夕阳西斜时,风卿吭哧吭哧背着药娄回来了,头发在树木草丛中钻来钻去,已乱如鸡窝还沾着几根草屑,红狐狸阿呆也跑累了,极没义气的跳入风卿背后的药娄,徒增她的负担。
远远看见庙门,风卿拿被荆棘挂了几道口子的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在旁边一块山石上坐下准备歇歇再走。
小风轻拂,拂起了她耳畔几根毛刺的乱发,也拂来一声女子的娇语:“啊——好痛啊——我,我走不动了。”
风卿用手托了托背后的药篓,转头往声音来处看去。药篓中的红狐狸也将眼懒懒睁开一条缝,顺着声音瞟了瞟,然后便瞪大眼,吱一声尖叫。
山道上,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红黄两色明艳裙裾的女子歪坐路旁,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正半弯着身子察看女子的脚踝。只是女子脚踝本是隐秘处,所以此时女子羞红着脸颊,却只微垂着脸任男子看着。听见红狐狸的叫声,这两人抬头看来,同时一怔。
那女子先怪叫出声:“你是——风卿?!哈,你是风卿?你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
风卿不雅的一翻白眼,尚未说什么话,背后的篓子一沉,一阵风从耳边掠过,接着便听那女子尖叫连连:“啊——!这是什么东西?风卿!把你家畜生叫走,啊,我的衣服!”
原来是红狐狸扑到了她的身上,一阵撕咬,直把她的头发裙子抓挠一通,风卿格格大笑:“哈,孔翎儿,你不是一直都很具有爱心,喜欢小动物吗?我家阿呆最爱往同类牲畜们身上扑,她这是表示喜欢你呢,你怕什么?”
这一男一女正是君允和孔翎儿。此时,孔翎儿手忙脚乱直往君允身上躲,君允一直用手扶着她,一双眼沉沉的看着风卿,却并不说话。
风卿被他看的心中暗自着恼,她站起身,把药篓往上抬了抬,喊道:“阿呆,回来!”一团红云一闪,阿呆跃回篓中,不忘伸出头对着君允二人龇牙咧嘴。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两位想必是要上山烧香,时间也晚了,我就不耽搁二位了。再会。”说着便要转身自顾上山,孔翎儿在身后气的直骂:“疯小卿你养的什么畜生,把本小姐的衣服都抓烂了,你赔!”
“孔大小姐贵为侯府千金,还差这点银子么?再不济,你身边的清王殿下,想必是很乐意送美人一件衣服的罢?”
孔翎儿听罢,倒是脸红红的去看君允。
君允抬头看风卿一眼,“你家宠物弄坏了,本王为何要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