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真小气。既然抓坏你衣服,回头本小姐让家里送你一件就是。”说罢,再不想和这两人说话,快步走了。
看见风卿走远,君允便转头问孔翎儿:“天色不早,你可还能走的?或者你在这等着,我去寺中叫辆软轿来接你上去?”
孔翎儿急道:“不,不要,我能走。今日本来便是要为妍修仪祈福,亲自走上山方显诚心,即便扭了脚也还是该走上去才是。”
君允默默看了她两眼,握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多谢。昨日表姐送来的绣球花也开的甚是漂亮,想必母妃看后也会很开心。不知是贵府哪位花匠如此妙手?可能送与本王?”
孔翎儿开心的两颊绯红:“阿允——我可不可以在宫外这么叫你?每次这样叫你时,我,我觉得便心内欢喜。你能喜欢那绣球花我真开心,不过栽种此花的可不是一般的花匠,还是我求着爹许久,他才应允我找来当年为修仪娘娘专种此花的秀姑姑培植的呢。”
君允的手一顿,“秀姑姑?”
“是呀是呀,我爹说,她是皇后姨娘当年的贴身侍女,因擅植花被皇后姨娘送给了修仪娘娘。后来,后来修仪娘娘仙去,她也身体不好,皇后仁慈,便送她到我家府上修养。我也是前些时候听阿允你讲起娘娘爱绣球花,去求爹爹找个能人培植此花才知道她的呢。”
孔翎儿讲的热闹,忽觉手臂一阵痛,转头一看发觉君允脸色有些难看,不觉声音越来越低,喏喏道:“阿允,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吵,我,我——”
君允手上蓦地一松,转头安抚一笑:“不,多谢你费心了。我扶着你走,我们尽量快些吧。”
回到寺中,恰好赶上晚斋。风卿很有眼色的提着食盒去找老头子一起吃了顿饭。
老头子很开心,但吃着萝卜青菜的斋饭却忍不住的皱眉头,风卿心中好笑。假装不经意间拿筷子一敲碗,喜到:“老头儿,今儿个在山上看见许多的鸟雀在雪地上找食物,明天我拿谷子竹扁去装两只来打牙祭可好?”
老头儿拿筷子敲了下她头:“女子吃饭敲什么碗?”又假装不悦道:“佛家圣地怎可随意杀生?”风卿忍笑,“老头儿你这话却着相了。什么叫杀生?人说五脏六腑乃为五脏庙,又云酒肉穿肠过,佛自心中留。鸟雀祭了我们的五脏庙,说明它们与佛有缘,我自是超度了它们。它们遇上我亦是前世之因,今生之果。老头儿你且说是不是?”
老头子白胡子翘了翘,捧着碗转过身去,好半天又转过来,咳了声清清嗓子,“臭丫头,一派胡言。”
用过饭后,拿着老头儿严肃的递过来的一本佛书,风卿慢慢踱回精舍,暗自忖度要怎样才能尽快把这本佛法抄完。
一推开门,却见院中立着个月白的修长身影。风卿倒没多大惊讶,她径自走进院子,对听到动静转身的君允行礼道:“清王殿下。不知殿下夜访寒舍,可有何贵干?”
君允背着双手,看着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风卿,一时无言。好半天轻轻吐出一口气,轻声道:“何必多礼?听说前些日子身体不好,如今可好了?”
“多谢殿下挂怀,不过微染时疫罢了。夜了,风卿就不请殿下进屋喝茶了。”
风卿低头看地,却好半天没听到君允的回答,她疑惑抬头,却吓得倒退几步,君允站的极近,一双眼黑沉如夜,眼中却风云暗涌,以至于她一抬头差点撞上他的下颌。
想到在疫区他那些暧昧的举动,马车上仿若承诺般的话语,以及一个多月来他都未曾来看过自己一眼,哪怕见了也无话,外面却赫赫扬扬的传着皇上要为他与孔翎儿赐婚,而两人确也是出双入对。此时他倒做出这副表情?
蓦地,风卿的心中便腾起一股邪火,她张口便要质问,却忽听君允犹如叹息般道:“你等我可好?你再等等我?”
就好比鼓满风的口袋,被扯开了一个口子,风卿满腔的郁愤突然泄了气。他在说什么?等等他?
她猛的抬头:“堂堂清王莫非在说笑?民女为何要等清王?等王爷做甚?”
君允怔怔的看着她,风卿似乎看见他忽然便满面忧伤,他抬手似乎是想抚摸下她的脸颊,却又颓然放下,“是的,我有何资格要你等我?两个月?一个月,一个月就好,你暂不要允婚应非潜可好?我…”
风卿看着他,忽然便不可抑制的笑起来:“一个月?殿下莫不是在和小女子许下约定?风卿为何就听不明白?倒是允婚应非潜,确然是个好主意,非潜率真阳光,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瞒我任何事,想来会是个良人。”
看着君允忽然苍白的脸,她觉得一个多月来的郁结突然便豁然开朗,可是心中的哪一个角落却又似乎正在坍塌,口中却像有着自己的意识,继续道:“还没有恭喜殿下,听说殿下和孔小姐喜事将近,风卿却近来身子不适,要在寺中调养,到时候怕是不能亲临道贺,先祝两位琴瑟和谐了。夜已深,风卿先去休息了。”说完,不待他回答,快步往房中行去。
君允呆呆站在原地半晌,夜风袭过他单薄的衣衫,令衣衫紧贴身体,也让那紧绷的肩背无处遁形。他转头看看风卿那依然黑漆一片的房间,终于举步离开。
在他转过一道月亮门后,一个高挑俏丽的身影方缓缓走出院门外婆娑树的阴影,她也扭头看看风卿房间的方向,紧紧抿住红唇。
这一晚,风卿破天荒抄了半天的佛书,直到眼睛酸涩,脑中混沌一片,才吹熄蜡烛上床,再也无精力胡思乱想,立时睡去。
到得下半夜,寺中一片静谧,仅有偶尔的一两声敲梆子的悠远清音传来,风卿的院子却突然从墙头跳下两个黑色身影,随即她的窗户纸被轻轻捅破,从那破洞中,一些黄色的粉末被吹向正对窗户的绣床,紧接着,许许多多黑黝黝的蝎子沿着破洞爬入,沿着黄色粉末爬向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