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稽子第二十七次提溜着他黑漆漆的宝剑路过花廊,特意大声和墨离说:“小墨儿,师尊带你去苍山脚下捉小妖玩儿,怎么样?”一转头,见蹲在风卿脚边石头上的红狐狸阿呆突然双眼晶亮的看过来,又问:“小狐狸,你也想去吧?”
墨离和阿呆的表情如出一辙,圆睁着双眼,亮晶晶的眸子,清澈见底,明明白白的写着,好啊好啊。
然而,花廊上斜倚着柱子的少女却一动不动,这是她这几天来标准的姿势。昨天坐在假山上,抬头望了整天的天空,前天坐在莲池旁握着根钓竿,最后连鱼竿都被鱼拖走了,她却依旧纹丝不动,双眼无神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无稽子轻叹口气,抬手拍了下墨离的头,“哎,所以说,小小年纪,玩什么感情游戏嘛。”
墨离抬头,空白着表情:“……”师尊你在说什么?
风卿的思绪却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一样,纷乱纠缠。最终又总是回到“皇后娘娘请旨为清王与孔翎儿指婚。”
那么在一个月前,马车中那人似不经意的说起“出发前,我就告诉你,一定会把壬辰年甲辰月甲辰日的男子交给你,这个人就是我,你还满意?”
她那时是什么心情?先是惊愕,慢慢的心中却渗出丝丝缕缕的喜悦,就像一朵花儿在无声的盛开,迎着洒金碎玉的阳光,啪一声,绽放至极致。
可是,转眼,一个月都杳无音讯,再见面,他和明媚的孔翎儿相携出游,见了她,冷漠的看着,形同路人。
此时想来,或许是那时自己领会错了,君允不过是告诉她,他就是那个时辰的男子而已,却并没有明确的说要上自家提亲,果然自己是表错了情。那么这会儿,他要与孔翎儿议婚其实完全没有什么错吧?
她稍微动了动身子,觉得靠着柱子的肩头有点冷,大冬天的坐在花廊下,不啻于坐在穿堂里吹风,这风就像夹着冰丝,从人的每个毛孔里穿过去,带走每一丝温度。
风卿觉得自己应该吹吹风,那么这颗心就不会再像一个月前一样,莫名火热,真是如今想想都为自己难为情啊。冷却了这么几天,如今果然要好多了,这颗心终于不再胡乱跳动,也不再像是时刻摊在热锅上,又倒入几斤的醋汁煎熬。
君允他,其实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什么承诺,只是这许多年来,总是比较纵容自己,也许那些时候起,自己就会错意了?其实他不过是将自己当做一个既有救命之恩,又没有什么利益瓜葛的调皮小妹妹来宠?
可是,在灾区时,他为何在被撞见沐浴时,毫不着恼还笑着说“看了之后要负责”的话?或许那不过是朋友间的玩闹?为何又要在自己染了疫症时,听说一向冷静的他不顾生命危险也要进入隔离区?这也仅仅是朋友间的义气罢?
她懊恼的敲了敲头,觉得脑仁儿有点疼。
不过,经过这么一理,果然事情清晰多了,而这几天莫名的烦恼,实在是没必要。
她扶着柱子站起来,既然想通了,那便不想了。
她抬步,觉得脚下的路有些不平,眼前一圈圈发黑,然后忽然间,灵台一片混沌,她软软的倒了下去。
此时的清王殿下正与孔翎儿在皇宫里并肩走着。近日孔翎儿爱上穿大红与鹅黄相间的衣服,她脚步轻快的走在君允旁边,正娇俏的问:“王爷,姨母今日叫我们一起觐见,你说会是什么事儿?”
清王却突然顿住脚步,他的眉头轻蹙,抬手捂住胸口,觉得那里刚刚有点痛。孔翎儿见状,立刻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莺儿你快去叫个御医来!”
君允抬手制止:“无碍。你先去皇后娘娘那里吧,我先去见见父皇,稍后再来。”说完,径自抬脚往御书房行去。
孔翎儿停在原处喜滋滋看着清王的背影,对身边莺儿道:“王爷真是越来越英俊了对不对?哎,仅一个背影就这么让人挪不开眼呢。”
莺儿却低下头不敢去看。果然紧接着就听见自家小姐恶狠狠道:“英俊你也不能看,你这小蹄子,你要是敢肖想我的王爷,看我不把你眼珠挖出来!”
君允有些心神不宁的来到御书房,案后皇帝正在批阅奏章,阅完一本交给身边伺候笔墨的太监用完印后,这才抬头问:“允儿来了?坐。”
待看着君允见完礼在锦凳上落座半天后,皇上才突然问道:“你可知你母后有意请旨,让朕将她的外甥女孔翎儿嫁与你?”
此时的皇后宫中,皇后也正慈爱的握着孔翎儿柔嫩的小手,说道:“姨母素日就知道你喜欢允儿这孩子,我也正有意向皇上请旨,但恐怕皇上自己心里也有主意,这事儿成不成还得看允儿的。”
孔翎儿明艳的小脸上立刻一片慌乱,“这可怎么成?姨母你一定得帮我啊,自古婚姻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皇子婚配由来都是皇后安排,姨母你下谕旨就可以呀!”
只能说,夫妻多年,虽不能说多么恩爱,但皇后还是深为了解皇上的。就在皇上问出那句话之后,君允只是略略点头:“孩儿略有耳闻。”
年至不惑的皇上如今越发的沉稳,他目光轻凝的看着君允那张淡淡的脸,心中颇为满意,“那你可有什么想法?”
君允微顿了顿,却并未回答皇上的问题,只是拱手道:“父皇,您案牍劳累半天,不如儿臣陪您手谈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