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卿觉得甚坑爹,眼睛恨恨瞪着对面的君允,这厮肯定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作诗要命,偏偏当着大家的面立刻提出要现场作诗,这是想作死她吧?
无奈之下,也只得心中默默把曾经背过的诗翻过一遍。
那厢却听君允已朗朗道:“霜染重林藏秋色,水载流觞邀诗来。”起句虽平平,却将今天在藏秋别院流觞邀诗的胜事吟出。
风卿哪知该接什么,一急之下更是将之前想到的一些和江水,饮酒的佳句也忘了,拿着个杯子强作思索状,又催身边伺候的美婢倒酒,举杯慢酌,倒也风姿潇洒,脑中闪过前世颇喜欢的几首诗词,什么“一曲新词酒一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不对不对,都不应景啊。
不得不说,风卿其实很有几分急才,也并不是不通文墨,一急之下,她倒真得了一句,饮一口,走一步,忽然脑洞大开:“一酒”,再走一步“一咏俯仰间,”
“千秋佳句今朝裁”。
场中一时寂静,众女傻,是谁说风七小姐是个绣花枕头,空有灵秀貌,胸无点墨藏,看她今天的样子分明以前都在藏拙,太奸诈,太讨厌!
男子们却只觉风七小姐风姿卓然,看她饮酒吟诗,飘飘然有魏晋之风,声若莺啼燕啭,句句搔在心尖尖,一时皆陶陶然。等回转过味来纷纷叫好。
君允倒是真的惊讶莫名,一直以来风卿在他面前就没淑女过,更不曾吟诗作画,他知道风卿并不是粗鄙的女子,相反她圣手仁心,医药一绝,竟原来也是胸有锦绣?或者刚刚捉人代笔的?何妨再试试。
他嘴角轻扬,觉得被逼急了的风卿像只红着眼睛的兔子,张着一口吃惯了草的牙齿,想要尝尝人肉的滋味。他遥遥望着风卿道:“和风拌水斜斜卧,王孙贵女不需还。”再多接两句,兔子的牙齿要张开了吧?
风卿确实想咬人了,最想咬的便是对岸那个月白的人影。卧槽,还来?四言绝句不是就可以了吗?知道姐不善于作诗还要接着念是要闹哪样?可是灰溜溜下场这种事不是姐的风格啊有木有?心中真是有一万匹神兽轰然跑过。
耳中听得一个贵女正吃吃笑着对身边的小姐妹说:“方才怕是走了狗屎运罢?让她给误打误撞憋出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周围的女子听见,另一个也小声回:“我看,说不定是谁帮她作弊了呢。”
风卿又想喝酒了。诗仙这种物种,果然和酒是最配的。
端着让侍女倒满的酒,抬头一饮而尽,只见一轮满月不知何时已冉冉从夜歌城外的苍青山后升起,洒一怀清辉到这沧桑人间。一时心中激越,前世今生,眨眼间,不知是谁的素手轻轻撩拨,便换了这人间。或许前生是梦,或许此时是梦?什么他人嘲讽追捧,什么婚姻大事,在这清冷的月光、如水的晚风下,霎时渺小如尘埃。只有这月,才是最真实的存在,古今相同。
有一句诗,最和此时心意,她抬手一挥,扔掉手中酒盏,戟指问天:“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