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潜出门,沿着回廊往翔鸾宫的主殿摸去。宫墙外传来沉闷而有规律的踏步声,是巡逻的侍卫,一听就有上百人,前面皇后居住的主殿依然灯火辉煌,看来皇后还没有安歇。她站住脚,想要在这防守森然的宫里悄悄摸清解药藏在哪儿,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颇有些颓然的一屁股坐到廊后阴影中。刚刚听宫女们讨论,似乎自己很像皇后一位故人之女,但想必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关系。自己当然不可能是那位真正的故人之女,说起来,娘亲作为天乾大将军后院里的区区一位二夫人,如何能与千里之外的北燕皇上搭上关系。她们肯定认错人了。
所以,皇后将自己留下的动机,就很值得斟酌了,自己可千万别倒霉的做了替罪羔羊。不过,好不容易混进了皇宫,离解药仅一步之遥,怎样也得坚持下去。想到这里,她再看了看主殿方向,已近子时,皇后依然没有要睡的意思,她掩嘴轻轻打了个呵欠,没想到这位一国之后竟是个夜猫子,莫非因为皇上不来,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她窃笑着,转身摸回了屋。她可得睡了,明天再找机会罢。
第二天,皇后却并不如她所说的想多亲近亲近风卿,只在午膳、晚膳时让她过去陪着用餐,也不过淡淡的问几句住的可还习惯。用餐时当然是食不言寝不语,风卿完全没机会将想要解药的话说出口。
回到寝殿,看着正将一枝新鲜芍药插入瓶中的含笑,风卿眼珠转了转,道:“这枝芍药开的可真好,想来就是宫中的花儿都要比外面的美。姐姐是在哪儿采得,卿儿想啊大片的花儿看起来应该更好看。”
含笑很是活泼,一听贵客这么说,便热情的提议,“不如奴婢带您去走走吧。”另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官在内室走出来嘱咐,“不要去的太远了,可别冲撞了贵人。”是昨晚与含笑对答的那一位,叫做杜蘅。
风卿依着含笑的指点往翔鸾宫的后花园走去,一边与含笑闲聊,“含笑姐姐,杜蘅姑姑是不是很严厉?”
含笑大摇其头,“才不是呢,杜蘅、杜若、紫菀、紫芙几个大姑姑里,就杜蘅姑姑最是温柔和气。”
风卿奇道,“咦,几个姑姑的名字都是中药名儿呢?莫非都是皇后娘娘取得?真是巧妙心思。”
含笑甚是骄傲,“对呢,奴婢的名儿听说也是一味药材,因为咱们皇后就是中药世家出来的呢。”
“唔,我早便听说,皇后娘娘似乎也是位岐黄圣手,当初皇上便得皇后救治,就连天下闻名的圣药‘青丝’也在皇后娘娘手中呢。”
含笑听罢却对着她连连摆手,示意风卿不要大声,然后凑近她低低道,“此话却是不能乱说的,皇后娘娘不爱别人提她会医术的事,另外据说‘青丝’本来便珍稀,如今也不知还有没有呢。”
风卿闻言大失所望,“怎会如此?”
“因为皇上在十六年前登基之后不久,便下令禁用了好几种秘毒,其中就有娘娘家族里的‘换红颜’,既然药都禁用了,解药‘青丝’怕也是没有了吧。”
风卿一时之间颇有几份灰心,直到走到一个园门口,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才精神一振。进了园门一看,竟是一大片药圃,她很有几分亲切感,忙问含笑,“姐姐,莫非这是娘娘在宫中开垦的药田?”
含笑头胸脯一挺,“是呢,我们皇后娘娘虽然平时不太爱说笑,可是却是极勤于种药炼药的,还没有哪个国家的皇后有我们娘娘一般俭朴呢。”
“哦?娘娘竟然还亲自炼药?这可着实难得,难道我们宫中还专门设置了炼药房?”
“是呢,喏,就在那里。”含笑指着药圃边一处单独的宫室说道。
入夜后,风卿直熬到丑时初(晚上一点钟左右),才将枕头一团塞入被子中,穿上一套深紫色的衣服,运起轻功直往白天含笑所指的炼药房而去。
宫中之人基本都进入了沉睡,除了一两个值夜的宫女太监点着微弱的烛火。风卿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到炼药房门口,却被一把铁头将军给阻了去路。
好半天也鼓捣不开铁索,只能暗暗在心里叹气未能学的梁上君子的撬门法,转到窗边碰碰运气时,却没想到轻轻一拉,两扇纸窗竟被打开了。想是此处平时并无人敢来,宫女们也没仔细关严实。
风卿心内暗喜,投了一个小小的石子进去,半天没有动静,这才一纵身轻轻飘入室内。合上窗子,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夜明珠,室内顿时晕出清冷柔和的光辉,这是一个两室的药房,外间放置晾干的药材,内间有几排整整齐齐放着瓶瓶罐罐的木架,显然是炼药放药所在。
北燕的皇后想来是真正极爱炼药之人。她先在放置药材的室内仔细搜罗了一番,不过都是些普通药材,并没有老头儿所描述的“闻香隐”的影子。
风卿只好寄望于内室,药架的下层是些普通伤寒、补身之药,中层是些养颜调理之药,风卿均一一掠过,再往上看,却是没有贴上标签的药罐。她心下一跳,拿起一罐打开瓶盖遥遥一闻,一股刺鼻的味道飘出,是剧毒箭木的味道,看来这一排竟是毒药!她心下大喜,打开旁边一罐绿色瓷瓶,芳香甘淡,恰是此药的解药,看来还是有望找到一些解药的。
她耐心的一罐罐找去,药架上层三排均是毒药与解药,其中不乏阴私的让女子服后再也无法怀孕的秘药,然而既无“换红颜”,更没有“青丝”的影子。
风卿泄气的简直想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抬头无声干嚎,到底放哪了?不会还要我摸到皇后的寝宫吧?!
这么一抬头,便看见了柜顶上的有个黑乎乎的影子,举起夜明珠一照,是个黑漆盒子,风卿心里一跳,忙掏出手绢小心翼翼的取下了盒子,隔着手绢轻轻一按开关,“嗒”一声,盒盖弹开,一蓬牛毛般细密的针丝直冲风卿面门!风卿啪一声往后一仰,险险躲过一轮暗器。
她抹抹脑门上冒出的冷汗,从旁边架子上取了一把药钳过来,小心的揭开盒内的锦帕,随后她的眼睛一亮,是北燕奇草‘闻香隐’!然后她的脑中便轻微的一晕,这才注意到,随着锦帕掀起的,还有一股灰白的烟雾!
她飞快往嘴里塞入两枚清毒丸,盖上盒子逃也似从窗口窜出了炼药房,直奔花园中心的洗药湖。直到在脸上扑了好几捧水,脑中才算清明,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险!
虽然武功是半瓶水晃荡,但好在她的轻功底子着实扎实,在禁卫森严的皇宫内院,依然让她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寝殿。外室值班宫女们的呼吸绵长,仍然酣梦中。她将闻香隐小心用牛皮纸包好,一时却不知该藏到哪里好,最后封入了装簪子的黄杨木长盒中。
脑中依然有些晕,脱去外套,平躺到床上,她只有力气拉上一角被子稍微搭了点边,脑中便混沌了。即将沉入梦乡之前,她混混沌沌的想,皇宫里的寝殿果然不一样,比在自己的闺房可香多了,如此好闻,叫人闻了便满满的都是睡意,整个人也仿若要魂体相离,轻飘飘的。
在这飘飘欲仙中,灵台总算还余一分清醒,她挣扎着想,这香,香的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啊!”一声女子尖利的惊呼,打破了紫薇阁清晨的宁静,也将昏沉沉的风卿从睡梦中惊醒。
她睁开迷蒙的眼,就见眼前一手撩开帐子一手抚着胸口的含笑圆睁美目看着她,眼中还含着几分不敢置信。
风卿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很好,穿的是睡衣,并非昨晚的夜行服。于是颇不解的问:“怎么了?”
含笑结结巴巴道,“小姐,你,你怎么睡觉也不盖个被子?”
风卿无语的倒回床上,“许是热的踢了,姐姐你先出去,我再补个回笼觉,好把被你吓出去的三魂六魄招回来。”
含笑尴尬的退了出去。风卿却回想起了昨晚睡前的异状,扶着仍有些昏沉的脑袋,她四处打量起室内来,香炉中灰烬残冷,蜡烛燃尽成泪,桌上、窗台各有一盆盆栽,一切似乎都正常。
她掀开被褥,看到仍被塞在被子里的枕头,眼睛定住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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