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下,风卿隔着大半个房间相问,南宫垚很是不乐意,给风卿留了个红彤彤的背影及黑漆漆的后脑勺,半天才抚着手腕上的小绿蛇慢吞吞回她,“数月前天乾的皇帝陛下昭告四方,要为天乾公主及数名贵女公开招选夫婿,传闻天乾贵女多美貌娴淑,其中尤以柱国将军府的七小姐最是风姿出众,各国都纷纷派出青年俊杰前往天乾求娶。我也想到了你,便打点好王宫事务于月前赶来夜歌。”
说着又侧头看了看君允,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不曾想小青你竟早早被人收了,不然倒是很合南宫我的口味。”
君允淡淡瞥他一眼,饮了口茶。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风卿与君允都在场的面,公然提及她俩的婚事,风卿的感觉有些莫名复杂,竟不敢去看君允,眼睛只看着南宫垚的后脑勺,“听说你现在是南疆太子啦?此次来难道是要带回一名天乾的太子妃?”
听到这南宫垚竟貌似很有几分恼怒,“嘁,天下女人除了小青你还有几分意思,其他都乏善可陈,还不如我的小乖们有趣。”
“怎么什么都叫小乖?你在渠县送给我的小乖可还在我府里好好的养着呢,镇日里与我的阿呆斗法。什么时候来看看它?”
“也好。今日就是来看看你,晚上你们礼部还为我设了接风宴,我需回去准备了。清王呢?”
“我送送你。”
三人步出医馆,看着红衣少年上了马车。君允随风卿回了医馆进入后堂小花园。
小花园甚小,好在有一个紫藤花架,此时紫色的小花层层叠叠开的正热闹。风卿在花架下站定,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听见君允脚步一轻一重的缓缓行来,想起当日她回夜歌城,他刚刚摔伤,迎出数十里在桃杏林里只能坐着,还被她误会。如今虽过去一个月,但他的腿还是未能完全痊愈。
“卿儿。”
她缓缓转身,只见君允伸出了手,手中是一个小巧的象牙玲珑骰子。
“前些时候有人送来一对骰子,做工倒还尚可,你若喜欢,这只便拿去把玩罢。”
风卿看了半晌,并未去接。她抬起头,乌黑的眼珠定定的倒映出眼前白衣王爷的身影,“王爷,玲珑骰子成双成对,风卿怎忍拆分开它们,徒惹相思。”
君允依然托着掌心那粒骰子,大拇指轻轻一拨,骰子中的红豆骨碌碌转了一圈,“玲珑骰子是有情物,一粒你收着,一粒在我这,正是最恰当不过。”
“时至今日,风卿早已不懂相思为何物。王爷府中应是有人更愿意收下它。”
“卿儿,你还是在意孔家小姐。”
“王爷多心了。风卿只是不想做那棒打鸳鸯的棒子罢了。”
“卿儿,我们才是御赐的姻缘。”
风卿忽然抬眼看向他的眼,想从那双从小见惯的清冷眸中看看他到底哪句出自真心,“那么,请问王爷,曾经你与孔翎儿出双入对,将她接入府中朝夕相对的这段时光,你就不曾珍惜吗?或者是说,在王爷的眼中,天下的女子不过都只是一段时光里的消遣?”
君允紧紧抿着唇,良久问道:“难道这么多年,卿儿还不懂我的心?我何时骗过你?”
风卿笑道,“不,我从未懂过王爷的心。当王爷说自己就是那个辰时生人时,我以为王爷真心想做我的良人;当王爷叫我等他时,我以为也是心悦我的,只是等了一个多月,连我府中的厨娘小厮都知道王爷与孔小姐是一对璧人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我认了。”
君允的手垂下,紧紧攥着那个骰子,清筋迸发,“卿儿……”
“王爷如今与我说玲珑骰子最适合你我一人一个,我却想问孔小姐又该如何呢?”
君允皱眉,“你该知道,你永远是我的御赐正妻。”
风卿垂眼,看着一片紫色的花瓣被风吹落,紫藤花的花期,也该过了。她笑了笑,“王爷请回吧,卿儿会想办法请皇上收回旨意。”说完,她快步走入厢房,关上了门。
小安子刚在医馆的门口寻摸了一张竹凳坐下,打算好好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打发时光。他知道,王爷终于有时间与风姑娘单独相处了,依他的经验,起码也得一顿饭的功夫吧,却见一个人拖着步子从他椅子旁经过,不知怎么的,走路似乎不看路,一个显眼的石子在前方也没看见,一脚下去一个趔趄,眼见就要摔个狗啃泥,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才刚进去一会儿的王爷吗?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狠狠心将自己垫在了地下,双手一撑,堪堪将摔到一半的王爷扶住了。
清王这时才将不知飘到哪里的目光收了回来,“哦,小安子,回府吧。”
回到府中,坐在车辕子上的小安子一路凝神,也没能听到车内的王爷有什么动静,正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却一眼看见正厅门前三皇子来回踱着步。
他一喜,忙在清王身后挤眉弄眼的示意,君翰傻愣愣的,“咦,小安子,你眼睛进沙子了?”
回头一看,君允对他视若无睹的进了房间,忙快步跟上,“哎,哎,二皇兄,今儿个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切莫太伤心啊。小安子,爷我还没吃饭,去传晚膳来。”
君允没搭理他,只是也对小安子吩咐,“搬几坛酒来。”
君翰仔细审视他的神色,“二皇兄,虽说修仪娘娘当年去的冤枉,可今天能够真相大白,皇兄理当高兴才是,如何还是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君允看着自己膝上紧握的拳,“我确然是该高兴的。这是我求了十多年的结果,为了解此真相一切都成本能。”
君翰击掌,“对,兄弟我就知道二皇兄今儿一定高兴,能让皇后伏法,修仪娘娘安心,应是你的夙愿。这不我今儿特意送上门来陪皇兄痛饮几杯。”又打量几眼君允,觉得他那样子实在是不像开心,“皇兄莫非还有什么不爽利的事?”
君允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可知如何才能让女子回心转意?”
君翰一口刚吞下的水差点喷了出来,死命憋住却呛的咳了好一会儿。敢情他刚刚全然表错情,皇兄并非因修仪娘娘伤心,对了,他刚刚从府外回来,定是去见过了风卿才是,难怪刚刚小安子眼睛抽风似的,只怪他与那小子实在没默契啊。
想到二皇兄前几个月与孔翎儿之间的传闻,他的表情不禁有些古怪,“二皇兄,如今孔翎儿是否还在你的府中?”
君允默默点头。
君翰吸气,“那你今天是去见了风七?你与她可解释了你与孔翎儿之间的事?”
“许久未见她,我为何要与她谈论别人?”
君翰抚头,“二皇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依小弟看,你该是喜欢风七的吧?既喜欢她,你与孔翎儿纠缠不清作甚?”
君允沉默,半晌才道,“秀姑是孔府之人。”
君翰愣了好半天,起身拍拍皇兄的肩。如此看来,皇兄接近孔翎儿原是因为秀姑之事。
“如今你是要将孔翎儿收入府?”
“我甚是对她不住,也毁了她的名声,以后就给她个侧妃名分吧。”
“莫非你也这样对风七说了?”
君允捏着手中那骰子,膈得手心生疼,“我与她说了,她才是我御赐的正妻。然她……”
君翰直拍大腿,“皇兄你真是……”
此时小安子来报,酒菜已在陶意亭摆好。两人移坐亭中,君翰为君允斟满酒,颇有些无奈道,“二皇兄你在什么事上都甚是英明神武,但情爱一道却甚是不通。任一个女子在未嫁你之前,就听你这么光明正大的表示要纳妾,她还能开开心心的嫁你?”
“卿儿与我说,要请求皇上收回旨意。”
“这就是了,二皇兄你在此事上处理的甚不妥当。你若真在意风七,赶紧的把孔翎儿送出府,再与风七解释清楚。”
君允咽了口酒,“在孔翎儿之事上,我做的甚不光彩,如何好与卿儿说?”
君翰默,确然,一个男人利用女人,怎么好与自己心爱的女人说,他默默陪着君允干了一杯。
“不管如何,依兄弟我多年来的浅薄经验,此时你该多哄哄她,做些让她高兴的事儿啊。”
尊贵的二皇子殿下夹了一筷风卿最爱的鸡腿深情凝视了半天,做些什么才能让她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