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青曾经想过,若是眉畔有更好的归宿,自己自然是祝福她的。总好过将时间空耗在自己身上。
然而真的听见有这种可能,他才发现,其实自己并不能够坦然面对。
关眉畔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里会看进其他人,为其他人笑,为其他人哭,再与自己不相干,只要想到这一点,便觉得心脏仿佛被不知名的手攫住,疼得发不出声音来。
他不能接受她此后的人生再不与自己相干。
再者,元子青想,谁又能够确定,其他人就是所谓“更好的归宿”呢?
听今日傅文瑞所言,纵然是与眉畔有亲的甘阳侯府,结亲时考虑得最多的,也是将来是否能够成为助力。然而眉畔偏偏什么都没有,所以甘阳侯夫人对她并不满意。
连亲人都这么想,外人自然更甚。失去父母已经十分痛苦,还要被嫌弃带不来任何好处,又怎能称得上是更好的归宿?
与其如此……还不如把人留在身边,至少有自己看着,才能放心。
这个念头来得冲动又突然,然而一旦出现,元子青便再也无法放下,有一种强烈的要将之付诸实践的冲动。
他站起身,对元子舫道,“我先回去了。”
他的脚步有些匆忙,元子舫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看样子大哥这次是真的动了心思了。这样说来,自己很快就会有个大嫂了。他也该抓紧时间,别输给了大哥才是。
眉畔在甘阳侯府住下了。事实上对她来说,住在关家和住在甘阳侯府,差别并不大。然而看在别人眼里却并非如此。至少行云就很喜欢甘阳侯府。
在关家时,眉畔居住的院子在最偏僻的地方,甚至连个院名都没有,空旷冷清。眉畔住进去之后,行云倒是撺掇着自家主子取个名字,然而当时眉畔只把那里当做暂住的地方,自然没有这样的心思。
而甘阳侯府给她安排的院子,却是在老夫人居住的万椿园旁边,名叫芰荷轩。院子虽然不大,却小巧精致,据说是当年母亲做姑娘时住的。将她安排在这里,可见甘阳侯府的用心。
就连原本会十分针对眉畔,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甘阳侯夫人何氏,如今对她似乎也没有那么而大的敌意了。虽然还是淡淡的,但该有的东西却没有少一点。
上行下效,所以眉畔这个表小姐在甘阳侯府可比在关家要受人尊敬。
对于何氏的不同表现,眉畔后来也想明白了。她在福王府上见过自己,也知道福王妃对自己的态度,大概因此有所顾忌,又觉得老夫人让自己嫁给傅文瑞的打算不可能成功,所以才会如此。
说到底,还是承了元子青的情。
眉畔倒是想找机会谢过他,然而虽然换了个地方,但她仍旧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无事不好出门,这里虽然距离福王府更近,要见一面却仍旧是千难万难。
暂时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状态,所以眉畔也只能按捺下心思,每日去老夫人那里晨昏定省,然后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抄经。她已经想好了,抄好一套,就让人送去给老太妃,也算是自己的心意。同时也向福王府传达一些讯息。
然而才抄了两天,这件事就被甘阳侯府里的人知道了。这天早上眉畔去请安的时候,老夫人笑着问起,“听说我的眉儿对佛经颇有了解,祖母原还以为是外人夸张,如今看来倒是真的。只是苦了我的儿,你年纪小小,怎么就喜欢这些东西?”
虽然富贵之家诵经念佛并不稀奇,但像眉畔这个年纪就通晓佛经,的确是令人称奇的,同时也不免要揣测她的经历。眉畔早已料到,因此只是低头道,“听说佛家有转世轮回的说法。眉畔诵经祈福,不过祈求爹娘来世多些福缘,投个好人家罢了。”
这样一说,难免又惹起老太太的伤心事,她道,“你说得有理。自你娘去后,我这心里头总是难以安定。今日听你一说,倒是有些明白了。明日我便去东山寺烧香祈福,请大师超度你爹娘,眉儿也同去吧。”
“是。”眉畔应道。
东山寺在京城东边,出了东城门后,还要再行半个时辰才能到达山脚。那里马车上不去,傅老夫人便换了软轿,让人直接抬到山顶。然而眉畔却拒绝了同她一处,只是道,“祈福最要心诚。外祖母是长辈,自然不可劳累。我是爹娘唯一的女儿,还是步行上山,方显诚意。或许佛祖见了,便会垂怜我父母。”
傅老夫人是有年纪的人了,见苦劝不听,也只能随眉畔去了。本来还想把自己带来的人留下陪她,也被眉畔劝住了。这等得罪人却又没好处的事,眉畔自然不会去做。
眉畔虽然年轻,但平日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自然不会有多少体力,所以不等爬到半山,就累得直喘气,只好停下来休息。
好在东山寺大约也考虑到了香客们的需要,所以这一路上不少亭台楼阁。眉畔找了个亭子进去休息。这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已经只有行云一个了。
才刚在亭子里坐下,便有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走来问道,“可是关三姑娘在此?我家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眉畔有些吃惊,“我并不认识贵主,你是否认错人了?”
“不会有错。”那小丫头抬起头来,睁大眼睛道,“我家主子名字里有个青字,姑娘一听便知道了。”
眉畔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名字里带着一个青字,会是他吗?会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吗?然而她心底有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一定是他!
她豁然起身,“你家主子在何处?”
“姑娘……”行云连忙拉了她一把,低声问,“是否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