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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张祥生百无聊赖采野花 常拴柱初试赌运遇黑皮

祥生的父亲从小就不务正业,长大了一事无成。爷爷和父亲去世后,没人管束和指引,分得一大块家当,自己执意要去跑生意,连亏带被拐骗丢了大半资产。生意失意,心灰意冷,抽起烟来,后来又去耍钱。没几天就把剩下的一点家当也败了个精光。败完了家产,仍还不了赌债,无脸回张家老宅向祖宗讨要,一个人出了门,被人追迫,亡命他乡,再也没回过家。老祖宗和老太太雇人多方寻访,到底没有着落。祥生靠着母亲和老祖宗的接济,种着几垧地过生活。可祥生依恋小时的悠闲生活,并不把耕好那几垧地当正经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日子不独过得拮据,小两口吵嘴闹仗从来没有安宁过。

庆生的父亲早年就外出当兵,绝少粘家。庆生三四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又怀上了一胎,生产的时候,母子难产都没保住命。母亲早早逝去,庆生在乳母的襁褓里长大。在他记事的时候,他的爷爷为拖住父亲,在父亲离家之前,又包办给他续了房。可续房没拖住父亲的腿,几天之后,庆生父亲就离家出走。这一走也没了踪迹。他的后妈怨恨寻了个男人整日里见不着个影子,抛下她独守空房;埋怨爹娘给自己寻了个捉不着影的主,让她整天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平日里和外界少了来往,既不关心公爹分给的那份家当,又对庆生的生计少有过问。庆生在乳母的喂养下长大,和他的后妈没有多少感情。长大后,读私塾、上学堂、成亲,一应事宜都是姥爷爷、爷爷张罗。成亲后在老辈的主持下,从后妈那儿领了几垧田,自己过起了生活。

兄弟三人只有福生是幸运的。父亲守着那份产业,在外做着生意,本想着福生自学堂上不成回家已有几年,想叫他跟着学手,福生的姥姥觉得这年月兵荒马乱不安全,不让他出去。福生的父亲见老祖宗阻挡,就不再提儿子外出的事。福生的心思本没放在做生意上,更不愿意在父亲跟前受管束,一个心思到外边闯荡。他因哥哥庆生也没出去,也就暂时收了那颗野了的心。平日里没有事做,总爱帮着哥哥干些杂活。闲下没事的时候就共同追忆多年前的那一段短暂的学堂经历,向往着两个人有机会一同出去干一番事。

祥生、庆生兄弟三人自从在外另起了炉灶,就和这老宅子钱财上少了瓜葛,生活上少了往来。时间长了,村子里的人也不再把他们当作张家的少爷,只把他们当作家境好一些的受苦人。祥生的母亲看着儿子不走正路,日子过得又不和谐,除过日常里接济一下外,没有扭转儿子生活方式的良方妙药,也无法改变他们的生活境地;庆生的后妈和福生的母亲先后(妯娌)俩自让两个黑皮缠上,总是怕庆生和福生两个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关系渐渐疏远开来,多了戒备,少了亲情。他们兄弟三个人尽管日子过得不甚相同,可自他们记事以来就和他们的父辈聚少散多,失却关爱,长大了以各自的方式独立生活,和这老宅子生分起来。

五弟兄三人在宅子外生活了多年。祥生本来就好吃懒做,无心经管手里的几垧田地。早些年,祥生妈央福生爹在义兴号为祥生安顿了一份差事,想让他学些经商的本事,谁知他竟无心这一份差事,生生把它荒废了。自庆生和福生有了一份县城的公事后,祥生觉得弟兄三人,自己低人了一头。怨恨自己错投了胎,进错了张家门。整天和黑皮二流子混在一起,将白天当作了黑夜,黑夜当作了白日。他上了几年学堂,学业并没多大长进,却看多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想起来身上发痒,心里难过。怎奈他的老爹连赔带赌,早把祖宗分给的四分之一的家产败光,留下他娘儿俩苦度日月。他心中怨恨老爹弄完了本应属于自己花费的家当,害得自己如今常常囊中羞涩,捉襟见肘。看着人家上牌场赌钱,自己连试一把运气的本钱也拿不出来。手头没有上赌场的本钱,心里闲得发慌,按捺不住总想在外寻个可人会会。怎耐他整天窜前跑后,邻里熟悉他的年轻女人谁不知晓他是张家的破落子弟,嘴里虽甜,心却不实,手头更是拮据,没人敢招惹他。他百无聊赖,又不愿在家多待,这日就硬拉着庆生和福生早早来到庙会上来。他拉着两个弟兄是为他在家做个遮掩,到了庙会上,就想寻个机会,找到自己的乐趣。

人们说耍钱、抽烟、串门子是三大祸害。有这三种嗜好的人,大都出自家境不错的殷实之家。家里有存粮,手里有闲钱,地里雇着有人干活,禁不住帮闲不帮忙的浪荡之徒劝你拉你,引你上手。上了手,就上瘾。赌钱的人上了瘾,赢了想再赢,输了想返本,不赌得家破财空,绝不歇手;吸烟的上了瘾,吸得家徒四壁,先卖地,后卖房,再卖儿女卖媳妇,仍不歇手,最后难免不拄了讨吃棍;至于那串门子的人,自觉得伶俐,看这村前村后谁家媳妇年轻水灵,男人常年不归家,就要想着法儿摸上门,勾引成奸。有此喜好的人也上瘾,外边挂上别的女人,自把家室抛后头。整日与人明铺暗盖,不知有祸临头。偷鸡摸狗之事,时日久了,纸里包火,无人不知的。遇着哪一家的男人性情刚烈,不受欺负,就要闹出你死我活来。

人们把这三类人和好吃懒做的二流子、欺行霸市的无赖划做同等类人,称为黑皮。黑皮是清水川人们既恨又怕的祸害。

清水川庙会多,大的村寨都有固定的时间过庙会。年馑不好的年头,还要请神祈雨唱戏。逢到这种时节,也正是浪男寡女的七桥会、黑皮二流子的喜庆会。

这日庙会的开场戏要等祈雨的队伍回来后才开演。赶庙会的人有的早早来到庙会场,并不是图看那一场戏。他们有的是来赶热闹,也有的是来会朋友,还有的是来寻人赌钱,或是几个人凑着吸烟。祥生赶早来到庙会场,是图另类所好。他匆匆吃了那碗荞面,离开庆生他们后,就又挤到戏台下的人群中。这时,台上的戏已演过多半。他却并不在乎戏演了多少,只在陆续增多的人群中穿梭。猛然间,他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年轻妖艳的女子也在来回走动。那女子穿着入时,眉目传情,诱人心魄。祥生看得久了,认定这女子是只身一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摇过市,一定是个招惹人野合的主。他凑了过去,站在这女人的斜对面,微笑着仔细端量起来。

这女人见眼前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色迷迷地瞅她,却也不躲不闪,反过身来端量起他来。她看他一身利落的装扮和光鲜的肌肤,判断这人不像是受苦出力的男人,一准是哪家的浪荡子弟。她向祥生递了个飞眼,缓步走出人群。祥生与她神交,早已会意,跟着她的后脚,走了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人群,走出庙会场,行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那女子站住了脚,扭身来问:“你看你这个人,跟着人家做甚哩?”

祥生料到她会发话,凑到女子身边说:“看看妹子,妹子长得可皙(漂亮),耐看。”

这女子却不拒绝,笑出了声说:“看吧,好好看。看了能顶你的嘴里吃饭?”

祥生笑着回她:“哪里呀,看了妹妹说不定几天不想吃饭光想妹妹哩。”

那女子仍然带着笑脸:“你这个人嘴还甜甜的。谁晓得你是个骚圪羝(公羊)呢还是个叫驴(公驴)呢!”

祥生没料到她开口就把他骂上了,可观她的脸色带笑,双眉在挑动,并无恼怒的意思。祥生听得出,这种话在如此场合说出,明明是一种挑逗,就大了胆子说:“你看这妹子,我要是个骚圪羝呢,那妹子你是个甚?我要是个叫驴呢,妹子又是个甚?要是妹子喜好个甚,我就是个甚。”

女子语塞。她并不认识他。她想面前的这个男人也许是个采花的惯手。她闪过一丝玄念,谁要是交上眼前这个男人不晓得是福不是福。也许终不会是祸。祥生见女子不答话,顺势一把拉她过来,拥入怀中,亲吻了一阵。女子随他轻薄,并不反抗。轻薄了一阵,祥生拉着她说,走吧,到个清静的地方验证验证是骚圪羝还是叫驴。女子已浑身无力,由他摆布,情色迷迷地被祥生拖拽着往前走,走到一家门口挂着小灯笼的人家。这小灯笼是告诉逛庙会的人,这里既能歇脚,也可吸烟过瘾,投钱压宝,会情人。

祥生引着年轻女人进了这家院子,屋主人一看这两个人,好像都在哪见过。他知道他们是一对野鸳鸯。做庙会生意的人家只管赚钱,不管他们是谁,认识也装做没见过面。他把他俩让进了一间小窑洞,送上茶水瓜子,掩门出来。窑洞并不大,虽十分平常,却收拾得干净利索。看得出来是主人家平时住的房屋,庙会时为赚几个小钱才腾出来的。窑里砌了一面大炕,占了窑洞的一大半空间。炕临门而设,炕头向院外开着窗户。插上屋门,炕上也有窗户,显得屋里亮堂。祥生和那女子见安顿他俩的人已走出门,顺手插上门闩,两个人未及说话,就在炕上滚作一团。夏日的天气,穿得本来就单薄,这阵子已成为多余,被他俩翻滚中尽行除去。搂着那女子的祥生腾出手来在她的身上抚摸,把她浑身上下抚摸了个遍。继又吸吮她的双乳,手伸向她双腿的根部。女子已把控不住,身子颤动,嘴里哼叫。祥生腾身而上,女子趁势相迎。她觉得她身上的男人整个躯体似乎都已钻入了她的体内,一股热浪猛烈地冲击着她。她一阵尖叫,半晌昏厥。

两个苟合的男女谁也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怎样称呼;谁也不清楚对方家住哪里,家有何人。两个人似乎有了一种默契,谁也不先开口询问对方,谁也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就直奔主题。苟合毕,祥生躺在一边养神,女子却拾起衣衫把自己的隐羞处遮住,又取过祥生的衣衫,欲替祥生收拾穿衣。她随手将他随身带的几块大洋掏出来,装入自己身上那件衣衫的口袋,只给他留下几个铜板,信手把衣衫扔到祥生赤裸的身躯上。

祥生正懒洋洋躺在一边,欲待欣赏那女子的玉肢,却见女子掏了他衣裳的口袋后,把那一件衣裳扔了过来,一时气得咬牙。他本想着待这女子开口和他说话时,再问过她的姓名、住址,也好再寻她取乐,谁知这个女人却一句话也不说,就掏了他的口袋。他眼睛看得清楚,她下手这么狠,把他身上仅有的银元搜了个干净。他咬了咬牙,却没去理会,由她拿去。女子穿好衣服,用手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跳下大炕,说了声:“下回找妹子时多带几个钱,身上只三五个银元,太寒碜(寒酸)了”。说过,转身抽开门闩,扬长而去。

祥生出来想猎色个可心的角色厮混,没成想碰上了手狠的暗门子。他既害怕在这种场合争闹起来,引来别人看见他的丑相,难以下台,又心疼那几块亮铮铮的大洋,一时失了兴致,披衣出了屋门。

祥生碰了霉星,早把那大炕上两个人的欢愉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沉甸甸一大把大洋扔得冤,他有些心不甘。这时庙会的夜戏就要开演,戏前的头通锣鼓已响过。他无心看戏,想返回张家寨,再从家里寻几个钱,寻人鬼混。他明知家里现有的钱已叫他倒弄得一个不剩,还是想,也许媳妇楚楚暗地里还藏了些钱不让他知道。到家后急切地胡乱翻了一阵,并没见到方孔兄的影子。手头没钱,怏怏出门,见老宅子的人进进出出,才知道了老祖宗大限在即,这才暂时息了再去寻花问柳的念头。

庙会上,还有人是专为耍钱来的。耍钱也各式各样,有耍得大的,也有小的。有猜点压宝,庄家摆起摊来,转动骰子用碗扣上,猜的人把钱放在要猜的点数上,猜对了骰子朝上的那一面就算赢,放多少钱赢多钱。这种赌钱庄家只赢不输,压宝的人压多少输多少,输钱只在一瞬间。再专业些的,就是把骰子装在宝盒里摇动,让人猜点。更多的人是用一种纸牌赌。耍纸牌和打麻将差不多,一样有条饼万,只多了些文臣武将,毛鱼千官之类,耍法也复杂得多。用纸牌赌,既靠运气,又得会推算,在荒野村寨之间,也是一种娱乐和消遣。耍纸牌的人多了,大人小孩都会摸几把,家家都有一两副纸牌。好在一般人家只是图个乐,并不上死手。有的赌几把,不敢大赌;再明智一些的,看要输大了,赶紧抽身。大家有了这个爱好,闲暇事少的时候,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耍几把牌成了常事。有的有心计的人就专门支摊子,供茶水零食,招人来赌。他在旁边观战,赌牌的给些抽头,赚个灯油钱。开摊子的只进不出,不管谁赢谁输,他总有抽头,是稳赢家。

逢节过会的时候,正是耍钱人聚集的时候。几个人找个地方摊开了牌,不吃饭、不睡觉、不看戏,几天几夜不下场子。住在庙会旁不太远的一些人家,这个时候腾出一两间房,专门招揽人来赌钱。那些卖杂吃的、送茶水的也会找上门来,赚些小钱。常家兄弟本不赌钱,平日里闲了和几个人玩几把,也只是小打小闹。庙会的头一天晚上,常家兄弟招呼着办庙会的事,就住在庙会跟前,夜里无事,架不住邻村几个人连拉带扯,来到附近一个僻静的院子玩了半个晚上纸牌。开始的时候还赢了几把,越往后就只输不赢了。直到把身上带的几个铜板掏干净了,还欠了人家的钱,写了欠条。锁柱打了几把,输了些钱就下了场,在旁边观场子。拴柱多打了几把,越输越不服气。还是锁柱劝着说,早上还得去庙上支应差事,才下了场子。拴柱头一回上赌场,输了几块钱,心疼又窝火。本想着第二天晚上去把本捞回来,谁知第二天听说张家寨老姥姑姑死了。又听说夜里毛贼去放了火,虽不是碰上杀人、绑票的土匪大盗,可也是遭了难。拴柱并不清楚他和锁柱哥已是常家寨最贴近的张家老祖宗的娘家人,他只知道张家有了大事,常家总得有人过去。常家能出头露面的男人也只有他俩了。这再赌一把返本的事是干不成了,恰也阻了他没再让人拉下水,陷了进去。其实这耍钱的摊子,内里人都知道,都是两三个人私下里约好了暗号,合伙捉弄另外的人。生手进来,更是几个人合伙捉弄的对象。开始的时候,给你点甜头,小赢几个。到后来,不是挤眉弄眼,摸鼻子揉耳朵,就是咳嗽吐痰伸胳膊,抽烟喝茶上茅房,做起小动作来,生手你却不知道他做甚手脚。锁柱几个人本不是赌家,从来没上过正式的牌场,不谙其道。锁柱后来不打了,只是看,总觉得这牌打得怪,到底也没看出里边的名堂来。他怕拴柱兄弟输得多了,收拦不住,这才硬拉着他和几个在一旁观场子的离开这个院子。

拉锁柱兄弟赌钱的几个人家住黄河边上一个叫浪花渡的村子。内中一个叫郝狗娃,一个叫贺里欢。这两个人在浪花渡渡口做着放船艄公的险生意。浪花渡村子一面临河,背靠着土石山坡,只有几户人家,多数没有地种,靠着眼前的黄河,做些为人摆渡的营生过日子。浪花渡往西南,大河下游十多里的地方,河床陡然跌落。河中水大的时节,这个地方巨浪翻腾,吼声震天,十里之外,闻如狮吼;河中水小的时节,水中巨石突兀,临高俯瞰,犹如万千伏兵,时隐时现。顺河而下的船只到了浪花渡就不敢再往下去,要请浪花渡村子的艄公往下放船。郝狗娃和贺里欢从小在河边耍大,有一身好水性,生来天不怕地不怕水不怕,跟着人学会了顺流放船的本事,成了这一带有名的放船艄公。做放船艄公是个险营生,提着头和河神爷打交道,再好的水性,要是在浪头上翻了船,没几个人能活着出来。有几分办法的人家,谁也不让娃娃去学,也就没几个人和他们争生意。尽管这样,黄河上一年也没有几条船下来,他们两个人整年闲着无事。放船的营生虽险,可挣的钱也多。放上一两次,就有了一年的好日子。两个人也就不再寻思着找别的活干,成日里游手闲转,耍牌酗酒,惹是生非。人们称他俩是一对黑皮。郝狗娃姓郝,这里的人把郝的音念作黑,郝狗娃又是挑头的,大家就称他黑狗头。郝狗娃的名字倒被人遗忘了。背转身里,多数人都叫他黑皮。贺里欢的父亲靠着做河上营生养家,爹娘生他下来后,想着这谋生的路子也就只有一条,靠河吃河。在河边长大,在河水中自由自在就不愁吃穿。这就带着他早早学就了一身好水性,又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贺里欢。贺里欢长大后,开始做起河东河西摆渡的营生。他的名号就叫成河里欢。摆渡的事河两岸干的人多,挣钱不容易,挤进去混得下去也难。河里欢自立了门户,初干摆渡的生意,也是打斗搅闹了一个时候才算立住了脚。摆渡的河工们见他是个不好对付的愣手,就把他叫做了河里患。河里患秉性刚烈,可为人处事也并非处处不讲理。后来他跟着黑狗头做起了放船艄公的活,就不再和渡船的人抢生意,不再在行里搅闹和为难众人,可游手好闲,设赌坑人的习气未改,人们还是习惯叫他河里患。远近的人们也把他划归黑皮的行列。人们都知道,游手好闲、惹事耍赖的黑皮找上门来,准没好事。附近知道这两个人品行的人谁都不敢和他们打交道。这天他俩见锁柱几个人住在海神庙,撺掇几个熟人,好不容易拉了常家几个毛头小子,本想捉弄他们一回,半中间却让锁柱搅了场。两个黑皮没有了人陪耍,一肚子火气,想拉扯拴柱几个不让离去。转念思量,这几个虽说都是下苦力种地的穷汉,后边有门大亲戚是清水川一带的富贵人家,硬惹了没好处。又觉得几个人身子骨壮实,又是结伙跟来,像是有些防备,撕扯起来不一定能占了上手,也就作罢。只好任他们几个去了,收摊子睡觉。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过午,几个人胡乱吃了几口饭,在庙会场子内外转了一阵子,也没拉扯到耍钱的主。两人百无聊赖,嘀咕着说:“咱二人上张家寨,找老妹子去。”随即支走了几个伙计,直奔张家寨而来。

两个黑皮自做起摆渡和放船的河工活,就和张家有了些交道。张家在包头街面上有生意,在县城里开有铺子,常年生意往来靠两条路运货。从清水川一带走陆路把货运往包头,从包头走水路用船把货运回来。黄河上行船,只要到了浪花渡,大多卸货。卸了船再走陆路往西南运货,既费工夫又费钱,生意人就试着把些粗笨的东西找人从浪花渡放船下去。黑狗头学了放船的手艺,放了多年的船,还没失过手,张家有船下来,自然都找他俩放。有了生意上的事,接船、卸船、验货、领工银,就多了往来。张家卸在浪花渡要运回张家寨的日常用品也由他俩包送。一来二去,张家里里外外没个和他俩不熟的。再后了就连外出行走,逛庙会、走亲戚,只要是走水路,也找他们两个。

这两个进进出出张家院子日子久了,看着张家这么大的一座院落,空落落见不着几个人。人气多的地方也就是张家老古董的那个窑洞,一群女人陪着老古董玩牌。慢慢打听得,这院子里的主人除过两个老寡妇外,还有几个年轻的活寡妇。他两个瞅着常围着老祖宗转的老二、老三两个孙子辈的少夫人生得花容月貌,十分可人。虽说是徐娘半老,仍不失花枝招展,摄人心魄,就动起了邪念,打起了她们的主意。平日里没事,隔三差五,或两个人,或一个人去宅子里走动,凑上去陪着玩牌,偷空里总要和那几个年轻的女人调笑。这几个年轻女人自进了这大宅子的门,年复一年守着空房冷帐。平日里除几个老少寡妇在一起玩牌度时光,别无他事。心中有无数说不出的哀怨,无从对人吐露。两个黑皮生性机灵,会讨人欢喜,不惹人讨嫌。他俩摸准了守空房女人的心底,专瞅没人的时候和她们挑逗,在女人敏感处触摸。开始的时候,她们总是防着,躲闪着他们。虽说是身子躲闪,心里却禁不住泛起涟漪。两个黑皮隔三差五来宅子里混,没人的时候,变着法儿讨得她们欢喜。时日久了,两个久守空房的少妇渐渐释去防备,乐得嬉笑开怀,任凭调笑挑逗。于无人之处,渐次少了躲避,流露出一种滚烫的情色。俩黑皮为讨得这少妇喜欢,费了些心思,有了些时日。如今他们感觉得她俩的情色由冰冷变得温热,就大了胆子,于无人处动手动脚起来。少妇久旷,如何经得住这黑皮的手段,自如干柴见了烈火,偷着进入云里雾里去了。那老祖宗眼神儿清亮,这种事瞒不过去。看着他们之间的神色变化,她就猜出其中的缘故。可她不理不问,不管不究。她想着,她已是就要就木的人了,难得几代后人在一起喜笑颜开。她觉得这些事,只要不出大碍,不在人面前丢人现眼,也就管不了许多,不好点破,就由着她们去吧。老太太看在眼里,心里却十分不快。可有老祖宗在,老祖宗不说话,她也不好过问,免得闹出事来婆媳三辈不睬不和,不好收拾。

今天俩黑皮到张家寨来,又是想来会张家老二、老三俩少夫人。他们俩已是这所院子的常客,往常进来都是直奔后院的大石窑,打一阵子牌,抽空里出去幽混一阵子。两个只要进了院,总要混到了后半夜才离去。今天两个人到了宅子门口,已是日头西垂的时候。他俩看门里有人进进出出,神情凝重,大门上结起了白色的挽结,就猜想着准是那老古董死了,赶紧躲到一边,问过了人。两个一听宅子里就是老古董死了,倒为难起来了。要是进去吊丧,既非亲朋,又非邻居,没个名头,身上又没带足够的银两;不进去呢,人已到了人家门口,门里有人出来撞上了,认出来是常来的熟客,也不好看。两个人踌躇了一阵子,不知该不该进去。到底他们底气不足,怕人奚落,不敢贸然进去,怏怏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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