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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老先后私情泄露 小妯娌搬家避嫌

张家老先人张常氏过世已有近三个月了。她的棺木还放在偏窑窑洞里。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婆婆去了的第三天,请了要紧的亲戚来,焚香点纸,整整折腾了一天。张常氏入殓后等娘家人验过后,合上棺盖,作了腊封,就放在这里。如今,这老人静静躺在木棺里,承受着晚辈人的尊崇和磕头祷告。她看不见了世间的忧伤,听不到了人们的悲苦。可她的存在却给这里的人带来一种不安和颤怵。曾经是欢声戏语、人群搅闹的偌大一个院落顿时显得阴森和冷清了。没事了谁也不愿到这里来,有了事也不愿一个人来,总要找个人陪着壮壮胆子。

老太太做了四十多年的儿媳妇,总算熬成了婆,里里外外的人们慢慢改了嘴,年老的不再叫她大媳妇,年小的也不再称她大奶奶或大太太,都叫起老太太来了。张常氏在世的时候,长辈的人们叫了她几十年的大儿媳妇,除过下人和晚辈的人,很少有人叫她一声大太太,她已经习惯了。如今一下子叫起了老太太,一时还有点儿不知所措。她那几个儿媳妇过去在张常氏跟前是孙子辈,比她这做儿媳妇的还自在,无拘无束,无老无少。她和几个儿媳妇之间,好像不是婆媳关系,倒像是先后关系。如今她已是这宅子里的主事的了,可总觉着一下子拿不起做婆婆的架子来。她那几个儿媳妇平时无事,一日三餐后常耍耍纸牌消磨时光。她们好不容易熬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又凑在一起玩起牌来。那两个黑皮自勾搭上张家老二、老三两个少夫人,时不时要来宅子厮混。张常氏死了后,他们有一阵子没敢上门。过了些日子,估摸着宅子里丧事已办妥,就又寻个由头到宅子里来。他们见新主事的张王氏老太太心性温弱,也就少了顾忌,来往得就勤多了。来了后起初还是在上房陪着几个女人摸摸纸牌,有几回竟窜到两个少夫人的房里去了。老太太觉得眼里过不去,思量着长此下去不是个办法,张扬出去脸上无光,得拿出个婆婆的样子来。

这一日两个黑皮又早早来到宅子里。他们往来的次数多了,看门的人也就不阻拦,任他们往里走去。两个黑皮来得早,玩纸牌还没开场,他们见老二媳妇的房门虚掩着,知道屋里有人,顺手推开门走了进来。老二媳妇正取出一件衣裳要换,老三媳妇也在屋里,帮着她看穿着合不合适。先后两个正说着话,见两个老相好撞了进来,赶紧说:“门上没个响动怎就进来了?赶紧出去,人正换衣裳呢。”

“换衣裳怕甚。大家又不是谁没见过谁哩。”两个黑皮边说边把门闭上。

“没皮,没脸,没羞。”老三媳妇一边说,一边过来往外推这两个黑皮。谁知那屋子的门正闭着,老三媳妇过来一推,黑狗头向后退,靠在了门上,哪里还能推得出去。黑狗头顺势将老三媳妇抱定,就要轻薄。老三媳妇被他搂着,挣扎不脱,反抗不能,喊叫不得,任他轻薄起来。河里患见他的相好叫黑皮哥哥抱住滚缠在一起,也动了心火,就要上来搂抱老二媳妇。老二媳妇闪到一旁,说:“快闪开,没看这是甚时候,一会儿老太太就来了,你两个找死呀。”黑狗头听她这一说,这才松了手。

先后两个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出了房门,走到北房推开了婆婆的房门。两个黑皮也跟着进来。

“妈妈,没甚事吧,耍牌吧。这两个兄弟又给你送钱来啦。”

“婶子闲着嘞?我们两个也没事,再陪你老人家耍一会儿?”两个黑皮凑上来说。

十“你两个也成天没个正经事,就顾了耍了。我今儿可没闲工夫,谁想耍回自个房里耍去吧。”婆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并未看一眼那俩黑皮。一句话一语双关,也不知道她说的两个指的是哪两个。

“妈,有甚事我们也帮你吧。有事咱就不耍了。”两个人见婆婆黑着一张脸,赶紧说道。

“不用,不用,你们能帮上个甚?人多了我醋心(烦心,恶心)。你们有心思耍,耍去吧。”

老太太的话分明是把她们的事挑到了当面。几个人听着老太太话因不对,赶紧退了出来,仍又返回到刚才的那间房里。她们晓得婆婆今儿本没有甚事要做,从婆婆说话的口气上她们已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其实偷了人和做了贼一样,有了不想让人知晓的事,总是感觉到周围的人对自己眼神不一样,说话口气也不一样。婆婆的一丝表情,她们能觉察出来。今日婆婆的一张难看的脸和一句刺心的话,触着了她俩敏感的神经。

这先后俩自勾上了两个黑皮,日常对婆婆和周围的人,多了些和顺,少了些尖泼。一改哀怨忧伤,再无指桑骂槐。婆婆表面上柔弱温情,可心底里清亮,早就看出了原委。她心想,这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拿不着凭据惹出麻烦来不好收场。再说呢,真的捉奸堵在炕头上,一时间说不定就闹出人命。她也就学了老祖宗的样子,平时装作不管不问的样子,可背地里她却时时留着心眼。她容不得这宅子里有人做出辱没门风的事来。今天这两个黑皮一进了院子,她就从上房的窗户上看到了。她看着这两个狗头像走自家门一样,径直推开老二媳妇的房门,走了进去,心里就有了一股子怒气。她心想,平日里两个来了也是径直到上房来,借着耍牌和几个儿媳妇耍耍笑笑,也就是了。如今竟径直跑到下房里去混,不成样子了。

四个人到了老二媳妇的房里,玩起了纸牌。玩了几把,却少了嬉笑玩乐的兴致,就收了纸牌。他们已感觉出刚才老太太的神态和言语里有一种明明白白的提示。她们已觉得心烦意乱,神不守舍。

“二嫂,你说婆婆今儿真有甚事?”老三媳妇开口了。

“有甚事,前晌还说没事。还不是他两个搅的。”

“我们搅的?往常来了怎没说搅呢。她不是也喜欢我们来?”黑狗头接着说。

“可不是就为着你们两个。你们不想想,往常里你们来,是径直到了老先人的房里,前一阵儿是径直到了老太太房里。往常你们来了,不是我们已耍上了牌,就是要耍牌了才来呼叫我们。今儿可好,四个人一同去了上房。叫人看了就是我们两个人两个人地混过了,才到老太太房里打个掩护罢了。保不准你两个钻到这间房来,人家在上房早就看见了。我看是那老圪桩早就疑心上了,今儿又看见你俩进了这间屋。”

“哦。真是的,这老太太可真不像上房躺着的那老太太。可是存心要撂拸(整治)咱?”

“搅就搅,疑心就疑心。还不是她疑她的,咱耍咱的。她能把咱怎的?”河里患说。

“算了吧。你两个成心要害死我俩呀。”

“没甚紧要的,有甚事咱还护不了你们?”河里患又插嘴道。

“吓。凭你两个有甚能耐?就那一根桨,两个拳头,能管个甚用。真的张扬开了,没把人害死也把人日脏(羞辱)死了。”

“行啦,不说啦。今儿扫了兴致了,你俩快些离开吧。咱先后也得思量有甚万全的法。”老三媳妇整理着纸牌,说着收拾了牌场,俩黑皮怏怏离开宅子。

两个黑皮走了后,先后两个又在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她们两个越说越感到眼前的事开始容易收场难。

“妹子,你说咱这事人都晓得了?”自这事在对方面前互相心照不宣以来,老二媳妇私下里就把老三媳妇称妹子。

“好嫂子,那两个鬼在这院子里众人的眼皮底下晃来晃去,这也有些时候了,人家还能看不出来?”

“那可如何是好啊,人都吵吵开了,保不住哪天就有甚事了。”

“唉,出甚事难料。真要抖落开了,咱俩可真难堪了。抖落开了,张家的家法家规且不说,就是这出出进进的,让人斜着眼看,也把人日脏死了。依我看呢,咱已弄下这种事了,当紧的是先断了那两个死鬼的念想,不要再来张扬了。咱也只能靠咱把自个一张口先管牢,不能上下一圪垯全松了。咱把口咬死,不认账,谁敢说甚就和他过不去。看她有甚凭据。”

“话是那样,可你不认账,我不认账,谁能管得住那两个死鬼的嘴?这些死鬼男人和别人好上了,满世界张扬,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那点能耐。再说呢,真的闹出甚事来,你呢,还有个宝贝儿子,张家上上下下还得顾及张家的脸面,还得有些顾忌;我呢,说一声有了事,和张家甚勾连也没,张家没甚顾忌。到时候倒霉的先是我。”

“哎,真的吵吵开了,顾忌挡不住个甚。如今福生躲得远远的,自走了县城,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个人。这一想,怕是早就有了甚疑心和想法了。咱还是得想个甚法儿才好。得先堵一下那两个死鬼的嘴才是。”

先后两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坐下来说过掏心底子的话。她们这么一说,倒把和那两个黑皮偷偷摸摸不能向别人说的事向对方敞开了。以前不说这事,总觉得别人又没把她们堵在炕头上,胡猜乱说又能怎样。如今这一阵子话说出了口,倒觉得像是就要出事,心里既发虚,又没主意。思量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老太太说了几句不温不愠的话,也把那两个黑皮说得心沉意散。这两个黑皮倒不是害怕什么,只是既不想让谁搅了他们的好事,又顾忌着失了张家这个大主顾。黑狗头今年四十多岁,河里患比黑狗头小,也就三十六七岁。两个人早年都成了家,如今他们的宝贝儿子都已成人。自打他两个和张家的两个活寡妇相好上后,就对家里那两朵家花少了兴趣。黑狗头的老婆是个河东狮子吼,缺了些心眼。她以为男人在外赌钱上了瘾,吼一阵,闹一阵也就罢手;河里患的老婆好吃懒做,叼空里和几个年轻后生搅混,乐得男人少在眼前坏了好事。周围的人们都晓得两个黑皮的为人,谁也不愿在他们四个人中间翻弄那些有影无踪的事,生怕惹出祸端,牵连了自己。两家人日子过得相安无事。儿子长大了,两家也都有了些钱,就先后把儿子送到学堂念书,希图他们不再做水上的营生,改变自家的形象。自从儿子上了学堂,为着儿子的前程和名声,黑狗头也曾想割断了这层往来,安安生生过日子,可回到家里一听那狮子吼就想出门。夜里搂着她,摸摸她双手如锉,浑身僵硬,好像搂着一头母狮子,总是提不起情趣来。他一想起张家二媳妇那娇人的体态和撩人的眼神,想起她那细腻滑溜的肌肤和狂放不羁的激情,他就魂不守舍了。河里患没有多少心计,只是回到家里常常冰锅冷灶,不如跟着哥哥厮混自在。那张家三媳妇虽然比他大些,更比他的媳妇大了六七岁,可人生得俊俏,又不失丰盈。张家三媳妇久守空房,自得到河里患这年轻体壮的尤物,直把他哄得痴痴迷迷,得陇望蜀。两个人有了这番纠葛,想了了这往来,却是欲罢不能了。

这一天,他们本来想在宅子里混上大半夜再返家,却让老太太几句话说得扫了兴。走出了宅子门,河里患对着黑狗头说:“这个老狗,今个儿怎那么说话?”

“兄弟呀,人家是看出来了啊。”

“看岀来了能怎的?没凭没据。”

“你啊,就是少了心眼。我们吃着人家的饭呢。这些日子咱也是太过张扬了些。老东西要是使个心计,我们得费多少神。惹了谁也不能惹了这主。”

“哦。可如今看样子把人家惹下了。”

“是啊,依我看这老东西是觉察着了。这种事闹明了不好收场,可是要让那两个宝贝难堪了。”

“嗯。得想个法儿把老东西糊弄了。”

“那老东西又不是黄花少妇,你怎个糊弄?眼下咱再去那里也没正事,怕是讨没趣。待过些时候,有个事,有个由头再去看看再说吧。”

这边老宅子里的女人乐极生出忧来,几个人正较着劲;那边老宅子外庆生媳妇芳芳和福生媳妇芬芬却否极泰来,有了好消息。

庆生和福生自失了念书的机会,在家里守了多年的时间。老祖宗在的时候把这两个重孙子看护得紧,不许他们往外跑。他们两个晓得老祖宗的心,一时也没有个适合的事干,就打消了出外的心思。倒是老祖宗脑子精明,日子久了,她自觉得男儿长成了人,阻挡着常守在家,不去闯世界,不在理。她就对福生的父亲敬亭说:“祥生、庆生和福生在家守得久了,也得让他们做事了。如今你们弟兄只你跟前,就为他们操个心吧。”敬亭这才为他们三人找营生。他先想到的是让他们到义兴号学生意。可庆生不愿意吃现成饭,一心想着自己出去闯;福生也对做生意的事并不在心,想要和二哥庆生一起闯天下。敬亭见二侄和儿子有自己的主意,没有勉强他俩。只祥生的妈妈见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像样营生,硬让祥生去了义兴号。敬亭带着祥生学了一阵生意,觉得他不是一块好料,难成大器,也就只得任他。只庆生和福生一时没有合适的事,就拖了下来。一年多前的一天,敬亭有事要远行,不晓得几时才能回来,临行时就对县南高学堂的山长郑子民提起了他俩。郑子民记着了他俩的事。其时,正值县南高学堂闹学潮,一些人去县衙请愿,遭县衙严令重责。警所抓了一些人,把学潮压了下去。虽说人陆续放了出来,可学生失了学业,老师丢了饭碗。学堂少了人手,正需要人,就托人保荐了庆生和福生。庆生和福生自老祖宗放了话,正为出外做事犯愁。他俩都已娶了媳妇生了子,既不忍心抛下老婆娃娃远走高飞,又不愿就此在家一事无成。接到郑山长的信,让他俩入县学堂任教,两张愁脸换了两副笑容,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他两个的媳妇知晓了这事,觉得男人手上有了正事,自己脸上有光,心里自然高兴。可她们两个欣喜之余,却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挥之不去。她们心里明了,清水川一带走出去了多少男人,没能耐的逃荒、讨饭、做苦工;有能耐的经商赚钱、做大事。他们一个个一天天走了出去,有几个回来?就是福生的父亲,她们的公爹,近在跟前,一年能回来几趟?她们得出一个结论:天下的女人都盼着自己的男人成大事,可成了大事的男人,哪一个背后都有苦着的女人。先后俩怎也高兴不起来。

两个女人的心思,庆生和福生都心知肚明。他们安慰媳妇,说他们要去的地方仅仅是离开家门三十多里的县城,并不算出远门。她们嘴里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三十里路,对于习惯了走口外的男人们来说,本算不上出了家门。可对于一年到头围着自家锅台转的小脚女人来说,那已是跳出了另一个世界。女人们有的活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走上一回县城。在她们心里,也许逛上一趟县城是一辈子的最大享受。如今男人走了县城,虽说近在咫尺,可猛然间觉得他们被隔在了两个世界里。

那天,庆生和福生兄弟俩收拾好出发的行装,带着媳妇娃娃一同到老宅子里向老祖宗来告别。老祖宗知晓了他们要走,正在她的房里和张王氏及几个孙媳妇说这事,见他们两家子都走了进来,赶紧把他们叫到跟前,说:“你们看看,才说着呢,你们跟前有耳报神了吧,怎就一圪垯都来了。你们去看有甚好吃的,给我这几个宝贝都拿来。”说着她把庆生的娃叫过来搂在怀里。

庆生媳妇芳芳赶紧说:“姥姥,他们才吃了饭,不饿,甚也不用取。”说过,就和福生媳妇挤到老祖宗跟前。

福生媳妇芬芬怀里抱着娃,老祖宗伸手摸了摸娃的头,又说道:“哎,老命,几时叫一声太姥姥啊?”

“你们看看,老祖宗可等着叫一声,要发红包包呢!”

“嗨,你看,庆生家的,叫你娃快叫,先要一个包包。再让老祖宗拿好吃的。如今她老人家可就疼着你们宅子外的几家小祖宗了。重孙子辈到姥姥屋里翻吃的东西,那是顺茬,比我们理长。你不让她拿出来,你们一走,东西坏了也舍不得叫我们尝尝。”老三媳妇说。一屋子人哄地笑了起来。

“尽是些昧了良心的。东西又没放我的眼前,有甚好吃的,错眼就不见了,莫不是老鼠拉走啦?”

大家又是一阵笑声。伺候的人端了两盘点心上来,放在几个娃娃跟前。

“你们赶紧吃,吃不完拿走,省得放在这儿让老鼠拉了作擤(糟蹋)了。”老祖宗见了几个重孙子的后代,心里格外高兴,说起话来也多了风趣。满屋的人今日也喜气洋洋,不时爆出笑声。

“你们看,这以后出出进进,咱几个可得把嘴用封条封上,要不然又要落下话把子呀。”还是老三媳妇笑着说。

“我可没说你们。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好啦,庆儿、福儿你们几时走呀?”

“明儿就走了。”

“哦。给姥姥说,你们先后俩可舍得男人一拍屁股就走了?”

芳芳和芬芬先后俩脸上泛出红晕,扶着老祖宗说:“姥姥,看你说的。人家干的是正事。”

“好,好。是正事。你俩可不要学你们那几个兄弟老子。爬孙(坏,不成器)货,把水灵灵的媳妇撂在家里不管了。”

老祖宗说过,就只顾和几个娃娃逗笑,没再说话。孙媳妇先后三个一时无语。老太太今日心情正好,就接口说道:“哎,说走就走了。你们姥姥爷和爷爷在世的时候,不放心,就把你们留在身跟前,窝屈了这么些年。那老祖宗再不忍心阻拦你们了,才放了话。男人啊,就得出去做事。一辈子守在家里,那叫没出息。你们那姥姥爷和爷爷闯荡了一辈子,才闯下了这么个家。有了这么个家,他们呢,可就怕儿孙们守不住,早早地把家产分了开来。嗨,看来你们的父辈没一个有大出息的。老大呢,从小就是个浪荡鬼,丢人败兴人也不见了,前些年还念叨他,如今也不思不想了;老二呢,舞枪弄棒,也不晓得能成甚气候,这么多年捉不着他的人影子;老三倒是东跑西窜做着生意,这些年,不晓得赚下了几斗银子,还是个成年累月不粘家。如今孙子辈就靠你们三个了。话说回来了,你们都走了,张家就剩下祥生一个男人,也不常在家。这三进三出一大所院落,出来进去女儿国了。你们两个这又走得不远,不要学了你们那几个不争气的老子,走了都不顾家了。日前老祖宗还念叨,说你们两个媳妇不如也搬了进来,也有个照应。还是按着老规矩,张家的子孙胜也好,败也罢,不要亏欠了进了张家门的旁姓人。你们这几个娃娃也一样,没成年没娶媳妇前老祖宗管他们的吃喝。”

老太太一口气说了一阵子话,谁也插不上嘴。祥生的妈妈听了婆婆说老大的事,不由心头一阵酸楚。再听婆婆要让两个孙媳和重孙子们搬进来,没提祥生一家子,禁不住双眼泪珠泉涌一样撒了下来。庆生的后妈和福生的妈妈听了这话,也从心里一震。三个人怀着三种心思,谁也说不出心里要说的话。这个时候她们才感到这老太太一点儿也没有了几十年来的那种温文尔雅、与人与事从来不敢抗争的表象。

庆生和福生两家四个人谁也没想到老太太会提出来这么个主意,一时不知道怎样说好。其实她们两对婆媳间已有些面和心不和,不愿意靠得太近。两个媳妇如今宁可自己过得辛苦一些,也不愿去搅那一池浑水。庆生听老太太这么说,心里却有主意,他思量了一阵说:“姥姥和娘娘的心意孙儿领了。她们在外边住着习惯了,就让她们在外边住着吧。再说外边的房子不住人了损坏得快,也就毁损了。娘娘,要不让祥生他们一家子搬进来住吧,有个男的在跟前跑前顾后也方便些。”

老太太知晓庆生说的话的意思。三家全搬进来,东院两侧的厢房只空了两间,少了一间。不让祥生搬进来,眼见得大儿媳妇脸上过不去。就是以后搬了进来,老大把家资败落了,大儿媳妇搬到正房里住下,虽说是顺理成章,却也有些碍眼。她打消了要两个孙媳搬进来住的念头。

“那就过些时候吧。今儿吃个团圆饭吧,去把祥生一家子都叫来。祥生不在家,那娘几个也孤单单的。哎,要说你们兄弟三个,两个呢,不愿做买卖。祥生呢,他三爹说让帮着跑跑腿,也不知能不能成个材料。要是能成个材呢,我也不拴着他,让他去去他老子的晦气。要是不成就了,就回来经管他那几垧地。”这老太太也真个转得快,几句话又把大儿媳妇的眼泪扫去了。

那是庆生和福生一年多前要离开家门的一次团圆饭,也是老祖宗和他俩一起吃的最后一次饭。自庆生和福生离开后,他俩的媳妇就绝少到老宅子里走动,她们觉得这种日子过得憋屈。接着,老祖宗就归了天。就在老祖宗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头上,庆生和福生回家为老先人烧纸,对媳妇说,他俩在学堂的差事也稳定了,在县城已找好了房子,想着早些把她们接到县城去。她俩想着,终于盼着了舒展的日子过了,自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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