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也不知道,段墨渊对她的尊重算到了几分,毕竟那天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少不得就要面对段墨渊的动手动脚了,段墨渊对她的喜爱与照顾真的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吗?
好像也未必。
有风在洛盼桃的脚底不断地吹拂而过,她竟然觉得这夏天里的风很是冰凉,与从前的又不一样一些。
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将自己的落寞慢慢地掩盖在了心底。
且说在段墨渊的宫殿中,他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原本陈设在段墨舒的书房中的一顶九龙云图的大鼎,这鼎向来都预示着尊贵,从前他仰望别人的时候,总是想着,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拥有一具鼎的人,这个天下就没有谁能够欺负他了。
如今,他离自己当年的梦想这么近,心里头怎么能不思绪万千?
这么想着,门口已经有宫人在传报了额:“启禀太子殿下,丞相秋德之女秋意歆求见。”
段墨渊的眉宇微微地蹙起,如今他对这个无理取闹的女子已经厌烦到了极点,若不是因为自己还觊觎丞相的权利,日后也需要靠着他的力量来让自己崛起,这个时候怎么会搭理这么没眼力见的女子?
便是这么想着,有些厌烦地说道:“怎么,这么晚了,她还来做什么?”
那宫人明显感觉到了段墨渊的不痛快,只是他不过是个传话的,能说出什么样的道理来?
倒是王进很是个厉害的角色,知道如今段墨渊的心思一半在对权力的争夺上,一半又在于对洛盼桃的占有上,反而对这样轻而易举就能够得到的女子不以为意。
这么想着,王进便是沉沉地说道:“太子殿下,秋小姐这般披星戴月地来,想必也是因为奉了丞相的命令,您若是这个时候负了好意,可不是要伤了一众武将的心了?”
短短的几句话,已经将段墨渊如今面临的局势给剖析得十分清楚,段墨渊多看了王进一眼,这个太监的身上纵然是藏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但是事情也太过于精明了。
段墨渊的眉眼微微地挑起,而后说道:“你看我,一时只见贪图眼前的美景,竟然是将这样重要的道理给忘记了,快将秋小姐给传进来,且上了最好的茶来,糕点也要独一份的。”
王进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段墨渊倒是比从前那个榆木脑袋一般的段墨舒要聪敏了许多。
什么事情都懂得委曲求全,只要是对自己的未来有好处的,便是心里如何厌恶,也可以装出愉悦的样子来。
这么想着,耳边已经传来了一阵风,原来是那个晶莹剔透的女子如同踏着雪浪一般款款地来了。
秋意歆的耳垂上坠挂着一串被镶嵌在金环中的珍珠,面庞上自然是上了精致的妆容的。
她的眉眼之间倒是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来,段墨渊看了,也不觉得比从前更加讨厌了。
“太子殿下如今都不愿意见我了么?让我在外头一顿地好等。”
秋意歆有些娇嗔地说道。
她那双闪烁的琉璃一般的眼眸子在大殿内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动作多少让段墨渊觉得不舒服。
他相信秋意歆始终觉得太子妃的位置应该是要给她的吧。
可惜的是,段墨渊的心已经不知不觉地被洛盼桃占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段墨渊总觉得洛盼桃越是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倔强的样子来,段墨渊的心里头就更是有百爪挠心一般的焦灼感,这一点,是他在秋意歆的身上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的。
便是这么想着,眼波的流转之间已经在秋意歆的身上沉沉地定下了,他且装出了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来,说道:“我怎么会怠慢丞相的女儿呢,且我早早地就给了你一道给随意进出我的宫门的令牌,你自然是来去自如的,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唇齿之间已经无法掩饰地表现出了不屑来了。
那秋意歆也不是个糊涂蛋,怎么会不知道段墨渊说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责怪她大半夜的还这么不懂规矩,一定要来府中。
可是秋意歆的心里头好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石头沉沉地压抑住了自己的性格一般,她早前就已经听说了段墨渊平白五故地让一个医女进宫了。
关于此前洛盼桃的记忆,秋意歆可是一点都没有断过的,之前她在太子殿下的面前,明目张胆地羞辱自己,后来好不容易出了宫去,如今又来?
这样的阴魂不散,怎么会不让秋意歆想到洛盼桃是要来与自己抢夺太子妃的地位的?
便是这么想着,秋意歆的唇齿之间已经生出了许多的冷意来,她冷冷地说道,“太子殿下真是玩得一手的好嘲讽,分明是你自己金屋藏娇了,如今却要来怪我不懂事么?”
说着,已经慢慢地踱步到了椅子旁边,坐了下去。
段墨渊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来,看来秋德对秋意歆的纵容也是太过了,才什么时候,就已经以为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妃了?
段墨渊冷漠地听着秋意歆对他的质问,只在眼神中摆出了鄙夷的样子来,言语上却是不乏温和的:“你说你这个小妮子,怎么如今年纪轻轻地,就和那些啰嗦的老婆子一样,又是从哪里沾染了乱听别人嚼舌根的毛病?”
段墨渊对于秋意歆这样的质问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如今洛盼桃对他的态度还不是很明显,若是贸然地让洛盼桃树敌,这秋意歆为了离间他和洛盼桃之间的感情,还不知道会翻出什么样的浪来呢。
不如就先挡住了这件事情的发展进程,等到蛊毒更加深入了洛盼桃的身体之后,再想着日后的谋划,也不算是太晚。
这么想着,段墨渊又让自己的表情更加地柔和了一些,那秋意歆虽然气头上,可是也架不住段墨渊这般甜言蜜语地哄着自己,且辟谣的态度已经十分地明显了,这才稍微地宽解了心思,说道:“怎么,太子殿下敢做却不敢认了?”
虽然话语有些粗糙,但是语气分明是软了许多。
段墨渊静默地摩挲着手中的扳指,那扳指在幽暗的烛火下闪烁出了熠熠的光辉来,其实秋意歆怎么想的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才能发挥魅力,让这两个女人粘合在自己的身上。
这么想着,段墨渊的眉宇之间已经落了淡淡的落寞来,他说道:“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呢?难道说我之前对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么?”
王进听了这话,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分明是段墨渊和秋意歆促进感情的时候,他一站在那里分明就是个多余的,这么想着,眼睛的余光已经扫到了段墨渊的身上,果然就看到他与自己轻轻地做了一个手势,王进巴不得就是要听了这样的信号的,连忙携着下面的一群宫女太监退出去了。
偌大的宫殿中,唯一可以映衬出来的是秋意歆有些发红的脸庞。
她怎么会不记得当初段墨渊与她说过了什么,那个时候是洛盼桃刚刚出宫的时候,段墨渊的心情不能说没有受到影响,且那段时间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段墨渊好几次找了她买醉,言辞中更是透露出了对凌贵妃的寒心来。
在段墨渊的描述之中,凌贵妃为了当年萧皇后的事情,对父亲多有成见,如今看到父亲病入膏肓,非但不愿意承担起她作为后宫之主的责任来,反而是更加地妄自尊大,其心可诛,若不是因为顾念了自己与凌贵妃之间的情意,段墨渊早就要替父亲发落了她了。
而那个时候唯一想到的人就是秋意歆,那时候的他就好像是一只受伤了的小兽一般,总是想要与某个人相互依偎着取暖。
如今听到段墨渊重新提起了当初的旧事,秋意歆的心里头没来由地泛起了暖意来,她沉沉地说道:“你说的话我怎么可能忘记,只是这洛盼桃当初就是要弃你而去的,如今你还要将她带在身边?”
秋意歆的言外之意已经是非常地明显了,她分明是在嘲笑段墨渊,就算是要找竞争对手,也应该给自己找一个实力强大一些的。
段墨渊的眉宇之间落入了淡淡的狡黠,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秋意歆的脸庞,说道:“你啊你,每次都是这么牙尖嘴利的,还真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话里的意思啊。”
秋意歆向来是个恃宠而骄的,如今听了段墨渊这么说,心里头又生出了大小姐的脾气来,她且说道:“既然你知道我牙尖嘴利的,就应该再传召了她来与我说说话,上次一别,我们要好久没见的,如今再见,可不是要更加地情真意切一些?”
说着,已经缓缓地来到了椅子前,似笑非笑地坐了下去。
段墨渊微微地出了口气,其实要遵从秋意歆的意思,让洛盼桃出来见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这秋意歆向来是个口无遮拦的,若是将从前的事情说了太多的出去,岂不是要让洛盼桃再次生了疑惑?
这么想着,段墨渊便是淡淡地说道:“怎么,动不动就要给别人下马威瞧瞧?你可别忘了,人家可是有一手的好医术。”
说着,已将手边的茶盏捧到了自己的面前,那浓郁的茶水的香味瞬间就钻入了他的鼻子里头,只是如今也没有了品茶的心思了。
秋意歆且听着,嗤之以鼻道:“怎么,我还没和她见面呢,你就是这样地看轻我?就算是再厉害的人,也应该明白什么是尊卑贵贱吧。”
说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已经落在了段墨渊那暧昧不明的神色上了。
“她失忆了。”
终于,从段墨渊的唇齿之间还是荡漾出了这两个字来,他低低地观察着秋意歆的神情,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次,秋意歆该是要打起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