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秋意歆的心里狠狠地一沉,洛盼桃失忆了?
说实话,秋意歆是一直将这个人当做自己的威胁的,且不说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劲头,一看就会是段墨渊所喜欢的,且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洛盼桃也分明是存了与自己竞争的心思。
如今若是她失忆了,那么之前的种种就不会再被她想起,这个时候若是与洛盼桃有表面上的化敌为友,之后要除掉她不是会更简单一些吗?
这么想着,秋意歆已经在脸上做出了惋惜的表情来,她不可思议地说道:“怎么会有此番的劫难?”
段墨渊分明知道秋意歆是假惺惺的,却也少不得要表现出痛心的样子来,他说道:“被人强掳了去,后来发生激烈的争斗,一个不小心,从山崖上翻滚了下来。”
这么说着,已经抬手将自己眼眶里的泪水给抹去了。
秋意歆沉吟了片刻,说道:“那太子殿下是怎么与洛盼桃说她以往的遭遇的?”
秋意歆果然是个聪明人,可算是一语中的,他且在心底发出了冷冷的笑意来,说道:“我要借着洛盼桃的手除掉一个人,所以就少不得要骗她一些了。”
秋意歆的心里一阵大喜,看来段墨渊终究对洛盼桃没有放入什么真感情,如果有着那感情,就不会允许自己在喜欢的人最孤苦无依的情况下,还想着怎么借助她的手来复仇。
她的眼角中存了冷漠的笑意,而后说道:“原来如此,看来太子殿下早就有自己的谋略了,这么说都是我多心了。”
这么想着,又少不得要与段墨渊互通有无,关于对洛盼桃撒的谎中,有多少是自己需要小心谨慎的部分,段墨渊知道秋意歆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就更懂得怎么周全自己了。
这么想着,他的嘴角又洋溢了浅浅的笑意来,他说道:“如此一来,你还想要见她吗?”
秋意歆微微思索了片刻,只让自己表现出了纯良的样子来,她说道:“我原本还担心洛盼桃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憎恨我,如今她竟然什么事情都忘记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会不好好寻了这样的机会与她和好呢?”
言语中纵然是对了许多真挚的意思在,但是在段墨渊听来,也是假的很。
段墨渊想了片刻,说道:“果然是丞相的女儿,很有大家的风范,那你就去了吧,只是与她之间的谈话也不要太久,如今她的身体虚弱得很,动不动就要受到百爪挠心的痛苦,你若是与她多说了什么,难免她的情绪不会失控。”
秋意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他到底对洛盼桃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说是真心,就不会让洛盼桃完全地成为了他杀人的工具,若说是假意,在谈到洛盼桃的时候,眼神中分明是藏匿了深沉的爱意的。
且今天洛盼桃这样凑巧地失忆了,又这样凑巧地被段墨渊救起,现在又顺理成章地在段墨渊的教唆下,恨透了那个与段墨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此间的种种若说是巧合,未免也是上天太过于眷顾了吧。
这么想着,秋意歆便是微微地收敛了深色,说道:“太子殿下既然这么交代了,我听着就是了,左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我与妹妹好好地叙旧,就是了。”
说着,眉眼之间已经慢慢地散发出了淡淡的冷意来,段墨渊微微地颔首,只让下面的宫人将秋意歆给带出去了。
且说在偏殿中,洛盼桃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中的玉如意,从今天下午开始,内务府来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一直到刚才吃晚饭的时候,还能看到下人送来了各种玉制的碟盏。
可是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对于洛盼桃来说,都没有让她找到自己的仇人来得重要。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分明是应该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了段墨渊的身上的,可是在与他接触的时候,洛盼桃又没来由地产生恐惧感,难道说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自己对他产生了误会?
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疼痛了起来了,洛盼桃小心地扶住额头,已经听到门外有宫人来报:“丞相秋德之女秋意歆驾到。”
秋意歆?
就是那个潘碧珊口中的恃宠而骄的丞相长女?
有淡淡的不安从洛盼桃的心口蔓延出来,她原本就是个巴不得早一点远离红尘俗世的女子,如今却是有一个又一个的俗物,不断地找上门来。
纵然是心里头一万个不愿意接待,可是自己与她的地位本来就很悬殊,若是一开始就端出了这样的架子来,往后在后宫中的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这么想着,洛盼桃便是强打了精神,缓缓地站起身来,与潘碧珊说道:“快传。”
那潘碧珊知道秋意歆从来就不是池中之物,且之前也听说秋意歆对洛盼桃的百般刁难,如今看到洛盼桃已经完全丧失了记忆,所以对秋意歆还展现出了谦卑来,心里头虽然焦灼,但是终究不敢多发一言。
她连忙小步疾走地来到了门口,将房门打开,一个娇艳欲滴的女子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她沉沉地跪拜下去,说道:“秋小姐吉祥。”
秋意歆什么时候将潘碧珊这样的婢女放在眼里?
她从来就是个看上不看下的,只用自己眼角的余光狠狠地扫在了洛盼桃的脸上,几个月不见,却觉得洛盼桃这个人的气质更加地清新雅致一些了,秋意歆的心里冷冷地一沉,却也不能不在面子上做出计较来,她且走到了洛盼桃的面前,做了一个揖,说道:“妹妹,如今身体可好了?”
洛盼桃原来以为这秋意歆贵为丞相之女,必定是恃宠而骄的,可是没有想到,看起来却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平易近人一些,也稍微地解了心里头的紧张,说道:“秋小姐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不过是个医女,哪里有这样的福气,让您与我互称姐妹。”
说着,手掌已经不自觉地攥紧了。
其实对于她来说,从来都是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真理的,如今看到秋意歆对自己的态度也算是过得去的,怎么会对别人冷言冷语了呢?
多少也拿出了自己的尊重来。
秋意歆的眉毛轻轻地上挑,果然是闻到了洛盼桃身上浓郁的药香味,看来也算是病的不轻了。
这么想着,便是扶着洛盼桃走了一会儿,说道:“你可千万不要这样说,当初若不是你,我的性命就要去了一半了,你说我该不该将你看成我的亲妹妹?”
说着,眼睛已经扫到了潘碧珊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秋意歆对这个穿着翠绿色衣服的丫鬟,心里装满了不待见,她想了片刻,笑着说道:“如今我们姐妹叙旧,不如就将周遭的下人都遣了去,我们也可以好好地说说话。”
洛盼桃最不喜欢的就是与别人单独相处,只是如今盛情难却,且脑袋中纵然是知道自己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个人的,却在言语上多出了一些的敬意来。
她且按照秋意歆的说法,将潘碧珊等一众人等都遣了去,整个空荡荡的房间中,只留下了秋意歆和洛盼桃两个消瘦女子的身影。
“姐姐刚才说我救过你?”
洛盼桃有些疑惑地说道,实则关于这个秋意歆的脸,洛盼桃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但是这个名字,却好像是一根细细的针一般,可以刺进她的心中。
自己肯定是与这个女子有交往的,只是与她这样深的情意真的是秋意歆嘴上说的这样的吗?
这么想着,洛盼桃也少不得要告诫自己不要昏了头脑,且要记得是如何地察言观色的。
这么想着,思绪之间也多了些许的计较来,她的手软踏踏地覆盖在了秋意歆的手掌上,在感受从她的手背上传递来的温度。
秋意歆的反应是多么地敏捷,她笑着说道:“正是了,你可知道,那一年,我因为得了风寒,连带着天花的病一块发作了,原本以为自己是命不久矣了,可是听闻你之前给皇上诊脉过,家父就想着不如请了你来,没想到短短的三天时间,我的身体竟然被你调养成了与从前别无两样,家父大喜,要重重地封赏你,可是你却是事成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秋意歆说着,且在自己的眼神中噙满了泪水,那洛盼桃听了,倒是有一些真实感在里面的,自己的心头也好像是被攻陷了一般,多了一些医者的柔软心肠在里面。
秋意歆看到洛盼桃一时之间闷闷地不说话,就问道:“你能重新被太子殿下重用,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姐姐我看着妹妹,却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可是因为了什么?”
秋意歆在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分明是已经感受到了从洛盼桃的身体里传出来的战栗,大概是因为失忆,对周遭的环境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感,如今又听到自己这么开门见山地说了,多少有了感触吧。
洛盼桃慢慢地别过了脸去,说道:“我失忆了,所以姐姐说的这些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说着,已经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只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什么?如此看到,是我疏忽大意了,那些该死的奴才,竟没有一个与我说的,当真是惹得妹妹你伤心了。”
秋意歆在自己的父亲身边这么久了,多少也懂得怎么逢场作戏,且在一个过去完全是一张白纸的女子面前,就更生出了许多的自信来。
她想了片刻,终于还是沉沉地说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
洛盼桃苦笑了一下。
她能有什么打算,如今被段墨渊带在自己的身边,左不过只能依附着他不断地向上生长罢了。
可是洛盼桃的心里头总是盛满了担忧,一方面,她要提防着段墨渊对自己有了身体上的图谋不轨,一方面,她的心里又全然是对从前的太子殿下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