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导致洛盼桃一直不高兴的原因,如今大中午的,难道要上杆子地来?
谷芽儿的目光所及之处,是洛盼桃在额头上微微渗出来的细汗,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让洛盼桃有这样的反应,恐怕就只有当段墨舒和梁柯宁站在一起的时候了吧。
她的手有气无力地搭在了床架子上,而后冷冷地说道:“这个梁柯宁好没有意思,如今竟是天天都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声音中带着的清冷让谷芽儿想到了从前在药林谷中的时候,洛盼桃翘首盼着段墨舒的样子,其中的语气竟然是一模一样的,由此可见,洛盼桃对段墨舒的怨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原来再情比金坚的恋人也会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而变得有了嫌隙。
谷芽儿虽是这么想着的,但是也不能不劝着洛盼桃,他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小师叔,如今我们是在别人的屋檐下的,也应该低头。”
谷芽儿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屋外传来梁柯宁的尖锐的声音:“宋大夫如今是在这世外桃源之中都忘了在皇宫中应该有的礼仪了吗?”
梁柯宁的声音刚传到了洛盼桃的耳中之后,就看到她穿着一袭红裙款款而来,完全没有将洛盼桃的闺阁中的礼仪放在眼里,这让谷芽儿十分气愤,他将自己的身子挡在了梁柯宁和洛盼桃之间,不卑不亢地说道:“公主此言差矣,若是连公主您自己都不知道该有的礼仪,也不应该怪罪别人。”
谷芽儿声音中的愤怒都是让梁柯宁觉得好笑,她的眼眸清冷地在谷芽儿的身上来回地打转儿,而后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小师傅自己就是男儿身,怎么,你就可以在你们小师叔的闺房中自由出入,我堂堂的公主却不可以?”
梁柯宁的衣物摩挲之间,是让人窒息的冰凉感。
谷芽儿从来没有料到梁柯宁会这样说他,在药林谷中的时候,师尊就已经跟他说过,他已经算是被点化过的道教弟子了,所以从一定的程度上来说,他与小师叔之间可以存在无性的交流,这也就是为什么,在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个年代,他可以像是洛盼桃的弟弟一般在她的身边周全一切。
如今被梁柯宁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说出来,倒也是有了一些暧昧不明的意思在里面了。
谷芽儿一时之间脸涨得通红,他分明是可以为自己辩解的,只是情急之下,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倒是谷芽儿身后的洛盼桃发出淡淡的笑意来,“公主,我看你好歹要是王室贵胄,怎么这般才疏学浅。”
洛盼桃慢慢地下床来,她将衣衫将自己弱小的身躯给裹住,分明是夏天,可是洛盼桃却好像是对抗冬天的景象一般,谷芽儿连忙让出了道儿来,且小心地要虚扶一下洛盼桃,却被洛盼桃轻轻地推开了。
今天梁柯宁的穿着还是与从前一样,照样的如同烈火烹油一般,她的眉眼之间焕发着冷意,洛盼桃却一点也不觉得畏惧。
若不是梁柯宁,洛盼桃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分明前脚,她才帮梁柯宁摆脱了魔怔,后脚,她就要来羞辱自己。
梁柯宁原本就想要激怒了洛盼桃,如今看到洛盼桃终于出手,脸上也焕发出了光彩,她淡淡地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问道:“都说宋大夫是个自命清高的人,如今看来还真是,否则怎么会完全没有在意尊卑长次的,就与我恶语相加呢。”
梁柯宁的眼睛突然之间投射到了外头,在那个地方,正是站着段墨舒的。
自从这些天在梁柯宁的身边与她朝夕相处以来,段墨舒也算是摸清楚了梁柯宁这个人的秉性了,她原本就是自尊与自卑的综合体,若不是因为她自己这敢爱敢恨的性格,梁忠庭未必会将她放在眼里。
可是这样的性格一半是天性使然,另一半却与她建功立业的心理分不开,这样就很能解释,为什么她分明已经是占了上风,还要千方百计地来找洛盼桃的麻烦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就在于,在梁柯宁看来就算是有一分一毫的落后,都不算是赢。
如此想着,段墨舒的眼神就慢慢地飘落在了香兰苑的厅堂的中央,那里有两个丫鬟垂手站在一旁,每个人的脸上都毫无表情,似乎这房间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她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段墨舒的心里头突然之间揪住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好像是瞬间被什么人给抵住喉咙一般,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这样的感觉,在段墨渊袭击自己的时候也有过,难道说段墨渊那里出了什么错漏?
段墨舒的心里头突然之间就有了感应,他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让任何旁逸斜出的事情干扰了自己的思绪,可是再回头看这两个宫人,看起来竟是越来越觉得古怪了。
屋内,梁柯宁和洛盼桃正在僵持着,两个女子的身上都逼人的傲气,洛盼桃知道段墨舒就在门外,要知道梁柯宁这一次来就是示威来的。
她的眉目轻轻地挑起,淡淡地说道:“民女不过是沦落于民间的一个山野村妇罢了,在我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尊卑贵贱,生命原本就是庄严的,并不会因为地位而变得不同。”
洛盼桃的这话说得十分地漂亮,她的眼睛落在了梁柯宁肩膀上的,淡淡地说道:“要不然,那一天公主就不会愿意让我一个民间的郎中来帮你治疗了,对么。”
梁柯宁那天实则是迫不得已,如今看着却要被洛盼桃牢牢地攥在手心里了。
她微微地怔住了片刻,而后淡淡地说道:“那天原就是情非得已,再说了,若是宋大夫知道我的伤是为了谁受的,应该会宽心一些吧。”
有片刻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慢慢地蔓延开来,谷芽儿冷眼看着,知道一场战争定是在所难免了,也只好微微地退后了几步。
对于他来说,只要洛盼桃不在言语上进行太过于强势的攻击,合理的范围内有此番的斗争,也不过正常。
只是他心里头唯一担心的是,刚才并没有在洛盼桃的身上施展针灸之术,不知道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洛盼桃,会不会有所不适。
“哦?原来是这样,那不就更是说明了公主的身子与别人没什么不同了么?”
洛盼桃的脸上虽然没有半点的血丝,但是终究是中气十足的,她分明是在逃避梁柯宁刚才抛出的话题,她才不要知道梁柯宁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到底是为谁受伤的。
换句话来说,洛盼桃根本就不想要听段墨舒和任何别的女子的事情,前世的她已经看多了段墨渊与秋意歆之间你侬我侬,且如今是面对这样厉害的角色,她怎么能够多听什么?
梁柯宁冷冷地笑了一下,道:“我看你身子真是不太好了,连听话的技巧都没有了,我问的分明就你是否知道我的伤势,你却在这里答非所问,看来是在有意逃避啊。”
梁柯宁对洛盼桃的这种反应十分地满意,在她看来,当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有意在转移话题的时候,实际上就说明她心虚了,这也是她今天要来的原因。
之前她已经输了一局了,怎么可能再败在上面呢?
“公主这么着急地想要让我知道其中的原因,我就斗胆地猜测一下。”
洛盼桃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反正梁柯宁摆明了是要在这里嘚瑟的,自己不如就成全了她这样的良苦用心。
梁柯宁的眼神中散发出了冷冷的意思来,她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只用手一个挥动,谷芽儿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之前梁柯宁也是来过这里的,每次都是用了上座,虽然说公主原就有这样的规制,只是洛盼桃也是与她一起平起平坐的皇室后代,为什么偏偏要让了她去?
这么想着,谷芽儿已经气不过,出了身要去挡着,却已经被洛盼桃拦了下来。
她做出了一个有请的动作来,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傲人的气质,她说道:“看我,公主都来了这么久了,都没有给您一个座位,只是这座位,你未必能坐得上。”
说话之间,已是浅浅的一个笑意。
梁柯宁虽然憎恨洛盼桃,但是对于她的医术却从来也不曾小看,她忍不住止住了脚步,浅浅地问:“怎么,难道说你在这座位上投毒了?”
言语之间渗透出了冷冷的意思来。
洛盼桃淡然道:“倒也不是,只是我的身子比较阴凉,所以喜欢在自己所有接触过的东西上涂抹上麝香,这种东西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公主的身子还没有好全,若是这样就贸然地坐上去,岂不是害死自己?”
洛盼桃的话倒很是不卑不亢,梁柯宁这才想到,原来这几天自己伤口不断地在流血,竟与这有一定的关系。
她的唇齿之间迸发出了冷冷的意思来,只用指尖摩挲过了椅子的边沿,说道:“你既然早就有了这样的安排,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洛盼桃微微地沉思了片刻,说道:“并不是我不说,只是前几次来的时候,公主没有一次不是盛气凌人的,我原本就胆小,自然是忘记提醒公主这件事情,如今就看公主这般心浮气躁,才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说不定也与沾染了我宫殿里头的麝香有关系呢。”
洛盼桃还是没忍住,将自己言语中的讽刺给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她轻轻地落在自己耳边的发丝给拨弄了去,空气中慢慢地弥漫开了淡淡的甜香。
梁柯宁微微怔了一下,而后狠狠地说道:“你威胁我?”
洛盼桃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的样子,“我怎么敢威胁你呢,分明是在提醒公主。”
虽是这么说着,可是言语中分明已经是含着浅浅的讽刺了。
梁柯宁看了一眼洛盼桃身边的谷芽儿,分明也是幸灾乐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