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风的眼神之间终于不只是散发出敌意了,而是慢慢地释放出了善意的信息来。
段墨舒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来,逸风只微闭着眼睛,道:“梁柯宁是个最纵横跋扈的,若是她看准了一个人,费尽千辛万苦都是要将此人收到自己的手中的,你要引起她的注意并不难,难的是你要怎么摆脱她的控制,这一点你究竟想好了没有?”
逸风的话当真是字字见血的,段墨舒不由得对这个男人刮目相看,若是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一个洛盼桃,也许一切都能够变得简单轻松一点,只是如今,这一切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这就是今天我来找你的原因。”
段墨舒且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有一两滴的清茶落在了段墨舒的唇边,他轻轻地抹去了,倒是留了余香在自己的唇边,他淡淡地说道:“若是到时候我无法全身而退,你要拼尽了全力将洛盼桃杀掉。”
逸风惊得将手中的杯盏摔在了地上,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在说什么?”
虽然平日里对段墨舒的印象说不上好,但是逸风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爱洛盼桃的,所以在听到段墨舒这么说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思索了其中的因果。
如果段墨舒的话是出自肺腑的的,大概是在防梁柯宁的小肚鸡肠,在听到段墨舒表露真心之后对洛盼桃起了杀心吧,但是这又与他杀掉洛盼桃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的不解一旦从整个空间中蔓延出去了之后,就迅速地成为了一股难以阻挡的势头,在两人的心中落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
“到时候你就装成是段墨渊的人,按照洛盼桃的性格,绝对是不会与国王说出段墨渊的事情的,到时候需要有人将这件事给抖搂出来。”
段墨舒的语气中仍然是让人难以拒绝的镇定,他只将自己的目光投射到了更远处的天空之上,那里挂着一轮明月,若不是因为今天情况特殊,他倒是愿意与逸风喝两杯酒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通过我所谓的刺杀来造成梁宇国国王的恐慌,从而来揭开你的身份?”
逸风的唇齿之间微微地颤抖着,这一招原就是兵行险招,梁宇国的仅为森严,若是一个不小心,段墨舒就可能在一次的绞杀中被屠戮,且这样做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梁忠庭引起对洛盼桃生存环境的重视,这不就是要以段墨舒的牺牲为代价的么?
想到这里,逸风坚定地摇了摇头,只从唇齿之间迸发出了两个字:“不妥。”
一切都在段墨舒的意料之中,他定然是知道的,逸风所有的心思都是从洛盼桃的出发去想。
即便是他不愿意承认,可还是不得不说,若是没有了段墨舒,洛盼桃就像是一条没有水的鱼,就算是将洛盼桃救出来,那又有什么用?
且如果真的按照段墨舒这种鱼死网破的说法,他从一开始潜伏在梁柯宁身边的目的,可就是白费了吗?
如此想着,就以更为冷厉的目光看着段墨舒,要他再说出什么来。
“所以这就是我要呆在梁柯宁身边的原因。”
段墨舒大概是感应到了逸风的目光,他那纤细的手指上因为长年握剑,已经长出了厚厚的茧子来。
这样苦痛的经历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他是怀着家国天下的人,自然知道现在的自己做什么是最重要的。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逸风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他有些诧异地说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要挟持梁柯宁?”
所有的恐惧与崇拜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段墨舒是什么时候拥有了这么深沉的心机的,竟然能为了保全自己,在对自己有利的身上下毒手。
可是段墨舒却完全不以为动,只轻轻地比出了一个嘘声的样子来:“这样的事情,我除了与你说,我还能与谁说呢。”
其中的戏谑之意,已经算是表达得淋漓尽致了。
由此,逸风彻底地不说话,对于他来说,有的时候沉默要比开口好多了,对于段墨舒这样心思深沉的人,除了缄口不言,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出路了。
毕竟段墨舒不管是在智商还是情商上,都是要碾压了他的。
整个夜晚,两人也终究是回到了往常陌路人的状态上去,只在杯盏交错之间,诉说了一二对前程往事的看法,从此也就没有了。
且说对于梁宇国来说,这几个月都算是发生了大事,首先,国王梁忠庭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颁布了要为王子梁倡武举行婚事的消息,而后这件事情不告而终,而后民间就开始沸沸扬扬地传颂着,有一个来自民间的医女,竟然是梁忠庭二十几年前所爱的女子的女儿。
而最让民间百姓大跌眼镜的,是听到了梁忠庭最宠爱的小女儿梁柯宁,从宫外带来了一个常年戴着面具的男子。
传言这个男子行踪里神秘,且样子俊俏,将梁柯宁迷惑得忘乎所以的,此间的种种,都让人们对那个遗落在民间的公主与能够将梁柯宁的魂魄勾了去的男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逸风也是在早间的饭食上听到了民间的议论纷纷的,那个时候距离段墨舒进宫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这半个多月他的一众兄弟们果然都在各自做着他无法企及的事情。
而对洛盼桃的思念,却是在一天天的消磨中,慢慢地暗淡了下去。
且说皇宫之中,这一天,梁忠庭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他经常会去洛盼桃为自己挑选的别院中去看一看,洛盼桃原本就是个生性疏阔的人,且在梁忠庭的心里头,她原本就是个喜欢自由的姑娘,所以宫中的一应事务在洛盼桃这里,都可以得到豁免。
洛盼桃的禁卫也别其它人要少了许多,在她的别院的旁边,就是一座皇室中浑然天成的山谷,里头长着各种各样的草药。
洛盼桃如今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谷芽儿一起鼓捣着这些东西,也算是可以安稳度日了。
这一天,夏日沉沉的,洛盼桃原想着和衣而睡,可谷芽儿却在一旁冷静地提醒了她:“小师叔,您是不是忘记了,国王每天中午都是会来找您的。”
谷芽儿自从入了这皇宫中来了之后,心思要比往常更加细腻了一些,总是能够顾及到从前洛盼桃没有办法顾及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洛盼桃这些天来总是觉得困倦得很,不管是什么时候,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且记忆力也是越来越差了。
她呆呆地敲了一下头,说道:“你看我,只顾着自己犯困,竟然忘记了这样重要的事情了,只是这几天都是心神倦怠的,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说着,已经慢慢地将脚上的鞋子踢开了,躺了下去人。
谷芽儿心里头正是奇怪,这些天来小师叔也没有吃什么不好的东西,饮食习惯也与从前完全一样,并不在细节上有什么差错,怎么会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呢?
有怀疑从谷芽儿的心头慢慢地翻涌了上来,他想了一下,坐到了洛盼桃的身边,说道:“小师叔,要不要让我为你针灸两针,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洛盼桃虽然神智不清醒,但是对于谷芽儿的言外之意,却很是了解,她缓缓地坐起来,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对了?”
谷芽儿只是沉沉地低着头,洛盼桃一时之间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便叹气道:“你看我,一入宫来,什么事情就都顾不上了,也好,你来帮我看一看病症吧。”
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谷芽儿心里头怎么会不清楚呢,洛盼桃的心里头现在装的全部都是段墨舒。
自从半个月前段墨舒入宫来做了梁柯宁的近身侍卫之后,洛盼桃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分明两个人是这么相爱的一对璧人,洛盼桃却总是要露出对段墨舒的怀疑来。
其中的种种原因,谷芽儿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想到这里,谷芽儿稍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师叔,其实在我看来,你的心病才是导致你郁郁寡欢的真正原因。”
虽是这么说着,但是谷芽儿并没有停止了自己手中的步骤,他娴熟地从身边的药箱中取出了一水儿的针灸工具来,每一根银针上都闪烁着亮闪闪的光,一时之间晃得洛盼桃的眼睛疼。
她无奈地笑了笑:“你如今是越来越懂得揣测大人的心思了。”
洛盼桃的这句话实则是大有深意,虽然谷芽儿不过还是弱冠的年纪,但是他的心思与想法都要比同龄人更深沉一些,说他是小孩子家的思想,不过是在试探罢了。
偏偏是谷芽儿也听出来了其中的道理,忙说道:“小师叔如今怎么了,听着这个话倒像是在责怪我多管闲事一般。”
洛盼桃的眼睛在谷芽儿的身上人来回地游离着,最终还是落在了他手上的银针里,淡淡地说道:“好了,你快点帮我看看吧,总是这样无精打采的,若是不注意,又要被宫中的人说三道四去了。”
唇齿之间已经流露出了冷冷的意思来。
谷芽儿连忙应允。
其实对于他来说,洛盼桃现在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洛盼桃以后会变成什么人。
在谷芽儿的认知中,洛盼桃是个很拎得清的人,若是自己这辈子一定要选择一个人跟随的话,谷芽儿宁愿这个人就是洛盼桃好了,所以洛盼桃的安危都要被谷芽儿时时刻刻地牵挂着。
他刚要取出其中的一根银针扎在洛盼桃的手上的时候,突然听到宫外有宫人在低低地说道:“小公主驾到。”
银针在谷芽儿的手中捏出了些许的温度来了之后,还是被攥在他的手中,他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这些天来,梁柯宁仗着段墨舒在她的身边,没少给洛盼桃小鞋子穿。